选一本关于“上课”的书,找到自己中意的那门课
■周洋
记忆中的上课通常是这样的场景: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一群学生正襟危坐,听老师循循善诱,娓娓道来。但时至今日,终身学习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上课的模式也不再拘于一格。打开手机App听一场讲座,参加读书会共读一本名著,或者约上三五好友来一次文化游学,都可以看作是在上课。当然,最简便易行的方法是:选一本关于“上课”的书,在书卷中找到自己中意的那门课。
名师课:有一次“无用的经验”也无妨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既然选择迈入知识的殿堂,自然要尽己所能投奔到名师门下。不妨先从一些名家讲座的选本入手,博观泛览,综合比较,找到自己最感兴趣的老师择优而读。比如,手头这本上海图书馆讲座中心编选的《12堂文学阅读课》(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选取了王蒙、周振鹤、陈思和等12位名家在上海图书馆举办讲座的文字实录,思想的盛宴,篇篇精彩。其中有一堂课是王安忆解读《悲惨世界》。她从雨果创作这部小说的时间和空间,详细阐释一个大作家是如何将故事安放在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之中;又从小说的主要情节入手,分析书中人物的性格命运、立身处世等,让我领略到一部外国文学名著,竟可以读出如此丰富的意蕴、厚重的思想,而且持论有据、深入浅出。于是,我索性买来一本《小说六讲》(上海人民出版社),走进王安忆的小说课堂。
听王安忆讲授小说的创作、阅读、欣赏,可称一时之选。这部《小说六讲》,是她于2015年应邀在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六次公开讲课的课堂实录。所讲内容涉及写作生涯、阅读与写作、类型小说、小说文字、小说写作等方面。在她看来,一部好小说是很难被归入某一类型的,因为它已超出我们通常对小说的分类。好小说各有各的妙处,但“不无聊”“不低级”“不乏味”应是其底线要求。那么怎样才能创作出一部好小说呢?王安忆的做法是,把“小说写作实践”具体化为一个写作训练工作坊。通过布置一个命题作文,让学生们体验小说创作的全过程:怎么开头,设定动机,再如何发展,向目标前进。她巧妙运用“空间和时间”的坐标轴来出题,比如,让学生阅读美国作家桑顿·怀尔德的剧本《我们的小镇》,从形形色色的小镇人物中认领一个,然后借助自己的想象力,为这个人物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以是前史,也可以是后续,总之是一段生平。”或者让学生们到上海的旧式里弄田子坊,跟店家、住户聊天,多方收集资料,写一个和田子坊有关的小说的开头,可以是过往的历史,也可以是现在的故事,包含着往下发展的小说线索。这样的课堂写作实训,真刀真枪,有益有趣。也许学生们今后不会从事与文学创作相关的工作,但是,诚如王安忆所希冀的那样:“有一次无用的经验也无妨,至少,有这一次,仅仅一次,有所体验。”
学小说要上王安忆的课,那么,如果要系统地学习中国古代文化,我强烈建议去旁听复旦大学葛兆光教授的课,或者,捧读他的新著《古代中国文化讲义》(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葛兆光近些年来在日本和中国香港及内地多所大学讲课的课堂记录,乃新近出版的“葛兆光讲义系列”之一种。在这本书中,他用十三讲的篇幅,试图向读者展现一个更真实更普遍的古代中国,包括汉字和汉语、古代的礼仪、儒家观念和家族伦理、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信仰世界等内容。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如何能在一本书的篇幅之内,将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宝藏讲得清楚明白、通俗易懂,实非易事。读罢全书我感到,葛兆光特别擅长以点带面,抓住研究对象独一无二的特质,并善于运用读者所熟悉的例子,以例释理,把看似深奥难解的概念,用生动鲜活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在谈到古代中国社会伦理中“内外有别”的情形时,他用《红楼梦》中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与贾宝玉的关系来举例。黛玉是宝玉的姑表亲,而宝钗是宝玉的姨表亲,前者自然更亲密一层,而湘云和宝玉之间隔了两三层的血缘关系,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大观园里亦有小社会,家族成员之间的亲疏远近,是与人物命运密切相关的重要因素,一下子就把其中的道理讲清楚了。
启迪课:兴之所至,骋目游怀
奔波忙碌的职场人士,不妨选择一些令人脑洞大开的新颖之课、启迪之课,给自己推开一扇未知的窗口。这样的课,兴之所至,骋目游怀,上得轻松自如,解渴又减压。
“我不信任晦涩的诗,但信任难懂的诗;不信任诗人神话,但信任诗歌神话。”“二流诗人自鸣语言之美、意象之奇;一流诗人忧心语言不足、形象不准。”这是诗人黄梵在他的新书《意象的帝国:诗的写作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中的观点,是不是很有一点思辨的味道,吸引你跟随作者来一次诗歌王国的探宝之旅。毕业于飞行力学专业的黄梵,早在读大学期间就对现代诗歌情有独钟。读诗写诗、建立诗社、创办诗刊,一样都没落下。自从有了受邀讲授新诗写作的成功经历后,他认识到——写诗可以教,遂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教普通人写新诗的事业中。他的“黄氏理论”认为:“我不知你是否有天赋,但可以先把你训练成为职业作家,天赋之事就交给你自己日后去慢慢发现,那将决定你能否成为一流人物。”于是,他用四堂课分别讲授“写作观念”“如何写出诗句”“新诗写作的核心”“写出整首诗的若干方法”。通过大量分析著名诗人的名篇佳句,逐字逐句剖析其中的内在机理和语言逻辑,进而总结出写下一个好诗句的“四种模式”。读者按照书中预设的若干练习题反复操练,就可以熟练营造出意象的错搭、语言陌生化等诗句效果,慢慢建立起符合新诗审美趣味的思维和表达方式。得益于这些明白管用的写作经验,很多零基础的初学者,成为在一流诗刊上发表作品的成熟诗人,还有的出版了个人诗集,甚至获得诗歌奖项。
山林逸兴,诗书悦心。诗与远方,总是能让文艺青年为之神往。《旅行中的文学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一书作者卢桢,就把两者完美结合起来。十年来,卢桢走过80个国家、300多座城市。每到一地,他都会去探访那些与文学相关的景点,也许是作家的故居、文人的墓地,也许是文学事件的发生地或是文学博物馆。他将这样的行走称之为“文学旅行”,据说它起源于英伦,盛行于欧美,怀揣文学朝圣的梦想,以文学的方式设计旅行,再通过旅行检视我们的阅读。这门旅行中的文学课分成三个板块:“欧陆光影”“亚非土地”和“南美天空”。作者在巴黎寻访波德莱尔的墓地,在伦敦的查令十字街逛二手书店,各有各的精彩,一路行走一路感受文学之美。最有意思的行旅出现在波黑的萨拉热窝,在中国家喻户晓的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还记得电影里瓦尔特为躲避追击而撤进一条售卖铁器的老街吗?这条名为Kazandziluk的铁匠街,两侧依旧是出售铁制工艺品的店铺。店主肯定不止一次接待过来这里怀旧的中国影迷,干脆挂出中文招贴“欢迎中国朋友参观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的商铺,中国朋友享受优惠”,还特意打开电脑里的老电影片段,指着影片中的一位打铁匠说,这就是她的爷爷。卢桢信以为真,八折买下一套银质咖啡杯。可是没走几步远,又被一位店主拉进店里,还是“打开电脑指认爷爷”的套路,这回购物只需七折。哭笑不得的卢桢,此时想起了电影中的一句经典台词:“瓦尔特到底是谁?请告诉我他的真姓名。”
教育课:孩子们的成长训练营
对于历来重视教育的中国人来说,上课首先是为孩子们准备的成长训练营。给孩子的课程,那一定得是质量上乘、品质优秀的课,丝毫不能含糊,因为孩子就是我们的未来。
《给孩子的12堂诗歌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就是这一系列课程的合集。作者树才教诗的理念很简单:其实孩子们本来就会写诗,写诗的本领就存在于孩子们的天性里,正所谓“童心即诗”,孩子们因为更完整地拥有童心,所以比我们这些成年人离诗意更近。我们要做的,就是呵护好这份童心,开启想象力的闸门,让他们自由地感知、自由地表达。他的第一节课从中国古代的《诗经》《楚辞》讲起,依次介绍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再到胡适的《尝试集》,让孩子们领略到从古诗到新诗的传承之路。读唐诗能让孩子知道一首好诗长什么样子,感受到汉语的创造力,进而认知诗歌、热爱诗歌,发展到自己动手去写一首诗。
俗话说“好妈妈胜过好老师”。家庭教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人们也的确越来越重视亲子共读、陪伴研学、书香家庭等活动。《爸爸的文学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一书的作者王亮先生,无疑是一位优秀的“吃螃蟹者”。王亮自嘲为“文学中年”,从女儿识字开始,他就有意识地开启了亲子共读。起初,他读孩子听,为的是扫清阅读障碍,让女儿可以流畅自如地听故事。随着女儿步入小学,他把自己的“一人读”,变成了和女儿两个人的“独立阅读+读后讨论”,用他的话说,这是在和孩子“一起学习生活,认识世界”。考虑到女儿学业任务加重,王亮尽可能挑选一些比较短小、可以灵活运用碎片时间的作品,比如诗歌、小散文、小小说,作为“爸爸文学课”的阅读对象。通过揣摩孩子的心理特点,借助有趣的、熟悉的方式,他为女儿铺设出拾级而上的阶梯,帮助孩子一步一步登临山顶,领略文学世界的辽阔与美好。
上课不是居高临下的指导训示,它应该是一种平等的分享、愉快的交流。上课也不是枯燥乏味的单向灌输,它更应当是一种爱的陪伴、心灵的互动。上课是如许之美好,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探究。那还等什么?在这个春天,让我们选一门自己喜欢的课,开启一场快乐的精神行旅吧。
来源: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