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除了对教育机构带来颠覆性的改变外,更多的是激起中国数以万计家庭对于儿童教育的担忧与焦虑:家长全权放手给培训机构,孩子每天例行参加课后辅导,这样的轨迹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走了十几年。但当国家在这条路上突然亮起红灯,无论对于家长、还是对于学生来说,无疑是止住了奔跑的步伐,无所适从。
但事出必有因。此次政策的颁布,并非针对课外培训机构,相关专家指出,这是在中国全面进入快车道发展的大背景下,教育必须面临的一环改革:“双减政策”构建出了国家对基础教育的新走向,将重心从“应试教育”转向引导学生全面发展,以合理的课外时间,构建更加多元、健康的教育生态体系,促使家庭教育密切配合,激发中国学生的更多可能性。
如何让更多的可能性落地生根?11月28日,于上海举办的“剧·变2021”戏剧教育师生分享论坛之“双减政策下戏剧教育美誉教育走进校园”,一位赢得全场与会者高度赞扬的克罗地亚戏剧艺术家、西安欧亚学院人文教育学院教授Ivica Simic(下文以“老伊”代指)的回答值得深思。
以下为演讲摘录:
从世界杯洞见健康教育新思路
2018年9月,世界杯刚刚结束的时候,我在珠海举办了一场戏剧研讨会。在与一位参会的老师的闲谈中,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被抛出:
——"为什么只有四百五十万人口的克罗地亚能成为世界杯亚军,而有十五亿人口的中国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怎么玩(踢球)!” 老伊不假思索地回到。
的确目前教育的重点是培养技能,而足球不仅仅是一种技能。当然,一个球员必须有技能知道如何击球,但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这样还不够。一个优秀的球员必须拥有高度发展的想象力、创造力,最重要的是,充分发展的、解放的而不是压抑的游戏本能。
其他的游戏(竞赛)都是如此,所有的艺术、科学,以及任何涉及创新、创造性的工作也是如此。
教育本身是面向未来的。我们作为老师是在为学生的未来做准备。我们对未来了解多少?我们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吗?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在未来,只有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人,只有那些在人类活动的任何领域都具有创新精神的人,才能取得成功。
如何培养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使他们在未来成为成功的,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能够创造新事物的人?创造力是如何发展的,我们又该如何培养创造力?
答案很简单:能且只能是通过游戏。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在谈到创造力时说:“创造不是来自智力,而是来源于内在需要的游戏本能。创造性头脑与它所钟爱的对象玩耍。”
创造力并不是孩子们通过游戏获得的唯一好处。游戏功能,是儿童发展内在兴趣和能力、学习如何做决定、解决问题、发挥自我控制和遵守规则的主要手段,他们通过游戏学习调节情绪、交朋友以及与他人平等相处。而游戏带来的这些所有影响,促进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最后,同样重要的一点是,游戏中的孩子有机会做他们想做的事,而不仅仅是他们必须做的事。在游戏中,他们实现了自己,获得了快乐。
抑制游戏本能会导致上述所有积极影响的反面效果。最近在美国进行的一个研究表明,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儿童与其他同龄人的自由游戏时间急剧减少。在同一时期,儿童、青少年和刚刚成年的年轻人的焦虑、无助感和过度自恋情况急剧增加。游戏的减少导致了年轻人的中出现心理问题比例的上升。
中国孩子很少玩耍,或者说他们玩得不够多。中国的孩子们一旦上了小学大多就停止玩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学校课程负担过重,家庭作业太多,课外培训,家长强制给孩子安排的各种各样的活动,占据了孩子们的全部时间。他们没有空闲时间玩耍。
然而,在现代教育学中,游戏被认为是最好、最自然的学习方式。让·皮亚杰(Jean Piaget ),是第一位对儿童认知发展进行系统研究的心理学家。他认为游戏是儿童智力发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他的游戏理论认为,随着孩子们的成长成熟,他们周边的环境和游戏应该鼓励进一步的认知发展。他呼吁道“游戏是童年的工作”。在游戏中学习,有助于孩子们通过自主发现来理解周围的世界,让他们在认知、社交、情感和身体方面都得到发展。
“双减”政策与戏剧教育
“双减”政策,这项急迫而受欢迎的举措,认证了当前中国中小学生的身体和精神健康状况都处在有待改善的状态。在《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的原文中提到:“坚持学生为本、回应关切,遵循教育规律,着眼学生身心健康成长,保障学生休息权利,整体提升学校教育教学质量,积极回应社会关切与期盼,减轻家长负担。”
每一项新常态都是对当前社会趋势的反应,《意见》中提出了如何重塑我们的教育体系以满足儿童的实际需要的指导方针:“为学有余力的学生拓展学习空间,开展丰富多彩的科普、文体、艺术、劳动、阅读、兴趣小组及社团活动。”
对此,我们教师和艺术家分别应该如何回应?
在我看来,“双减”政策为儿童和青少年提供了自由时间和自由空间,是他们进行个人发展的良好机会。在这种背景下,戏剧和戏剧教育以及其他艺术学科可以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通过戏剧,孩子们不仅发展了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更了解了自己、他人和周围的世界。通过指导戏剧游戏,教师可以为孩子们提供针对特定发展方向的游戏、多样的活动和环境。
英国戏剧导演彼得·布鲁克(Peter Brook)在他1968年所著的著作《空的空间》中写道“进行戏剧表演需要许多的工作,但是当我们像游戏一样经历这些工作时,他们就不再是工作了。戏剧就是玩儿。”
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彼得·布鲁克执导,1970 年
事实上,戏剧在其起源和性质上都是游戏。在戏剧中,我们在舞台上扮演角色,这是一个通过语言、动作、图像和声音来表达人文主义的游乐场。在汉语和世界所有语言中,戏剧与游戏都有着密切关联。
另一方面,儿童戏剧教育是在成长教育的支持下诞生的。约翰·杜威(John Dewey)的感叹语“在实践中学习!”成为了成长教育的主题。孔子也有一句名言:“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I hear, and I forget. I see and I remember. I do and I understand)我不想讨论这是否是孔子本人的言论。我也不想讨论为什么“记住”和“忘记”与“理解”在同一句话中,为什么我们应该忘记我们听到的东西或记住我们看到的东西。也许在实践中学习的理念更能体现在对荀子的名言中:“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
荀子
要把中国哲学文本翻译成英语是很难的,但无论如何,这篇译文足够清楚地描述了荀子在实践中学习思想的全部含义。荀子遵循孔子的思想,也谈到过礼乐在道德修养上的重要作用:“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Let a man be first incited by ‘Poetry’ (shi 诗), then given a firm footing by the study of ritual (li 礼), and finally perfected by music),这不正是我们都在寻找的综合艺术教育范式的建议吗?
我们可以在古希腊哲学中找到对教育的类似理解。在柏拉图的教育观中,音乐与哲学一起占据着中心地位。在他的分类中,诗歌是音乐艺术的一部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描述的诗歌体裁之一是戏剧。至今仍是当代戏剧作品终极模式的古希腊戏剧,起源于酒神之谜,一种献给酒神的仪式。
约翰·惠津加(Johan Huizinga)在其著作《卢顿人——文化中的游戏元素研究》(Homo Ludens–A Study of the Play Element In Culture)中指出,“所有的艺术都植根于仪式,每种仪式都植根于游戏。所以,每一部戏剧都源于游戏。”
综上我可以很容易地得出,关于戏剧和戏剧教育如何能够充分服务于孔荀崇高的思想的结论。因此,如果我要解释孔子的修身思想,我可以说:“让一个人首先受到游戏的启发,然后通过戏剧的奠定坚实的基础,最后通过戏剧艺术来完善。”
在中国传统教育模式里,家长和老师都是尽可能地为学生们提供他们认为好的学习资源、方式与平台,但从未以孩子为中心,用换位思考的方式和批判性思维,了解孩子所需与所想。
戏剧教育作为一门综合学科,通过文学、导演、表演、美术、灯光、多媒体等的结合,在游戏中引导他们完成自我表达,能够将最真实需求和最本能的天赋暴露其中,将为实现中国教育个性化健康发展提供指导性作用。
“双减”政策的落实,成为戏剧教育发展的一大契机。戏剧教育通过玩耍,能够发展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将对每个孩子的个人发展和未来整个社会的利益都非常重要,可以为“双减”政策所倡导的崇高目标提供最佳服务。
来源:西安欧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