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曲弹唱结束,连传洋上衣背后湿透了,他没有喊停,趁赵彬跟观众互动的间隙,他喝了几口水。他脑海中回想了无数次真正坐在路边唱歌的画面,但这次的感受格外不同:“没想到突然有种陌生感”,他对着麦克风,跟坐在台阶上挥舞着手电筒的粉丝们说。
6月3日晚,连音社准时在泉城路开唱,这是疫情后他们的首次演出,无论对他们还是对观众,一切都久违了。
与连音社“同街竞技”的,还有鲁怀德、风组合等济南年轻歌迷耳熟能详的街头歌手。当天,济南白天的气温冲上了35℃,黏腻的热风中,人们不由得大口呼吸,而萦绕在金街上空的歌声,如同一杯清凉解暑的“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凉意从头到脚。
济南“乐队的夏天”,躁起来了!
希望持证“上岗”,一直在济南陪伴大家
6月3日晚,连传洋和赵彬终于又走上了街头,唱起了那首让路人纷纷驻足的《晴天》。自2015年5月8日第一次在街头演唱,5年间,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沉寂。
时间倒退至2018年,常年在宽厚里大石头旁唱歌的连传洋和赵彬仿佛一夜之间火了。那时,连音社是宽厚里的代名词,全国各地粉丝纷纷跑来这里打卡,他们不出来唱歌时,粉丝甚至会跟那块大石头合影,以证自己曾来过。最夸张的时候,粉丝为了看清他们,爬满了周围的屋顶……连音社火了,连传洋和赵彬的名字,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因为疫情,自2020年1月19日以后,连传洋和赵彬再没线下演出,他们跟粉丝的互动也转移到了线上,除了偶尔的直播,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创作上。疫情期间,他们接连创作并上线了三首原创歌曲。连传洋说,走上街头歌唱,是源于他们对街头唱歌的喜爱;但是拥有原创歌曲,则是他们对音乐更深一步的追求。
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地观看连音社的演出
从不被接受,到现在拥有了固定的粉丝群,连音社用了5年。但是连传洋依然有些顾虑:“围观的粉丝太多的话,担心大家不安全。”除此之外,他还希望自己能拥有一本“艺人证”,自己能持证上岗。对于现在能合规走上街头,他也打心底里开心,“希望我们能一直在济南这座有血有肉的城市里陪伴大家。”
济南市文旅局相关负责人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已先后赴成都、上海等地考察,此后会借鉴外地经验,通过出台相关文件政策来规范和支持街头艺人的表演,设立“艺人资格评审”机制,组织艺人街头考试“持证”上街表演,改变目前街头表演者没人管没有支持的状态,丰富街头艺术的表现形式。
薄荷音乐是济南本土的MCN机构,负责人韩轩告诉记者,公司以合作的形式与济南40多位街头艺人有联系,到目前为止,他们中有一部分有本职工作,否则无法靠唱歌养活自己的。“之前很多优秀的街头艺人都去了西安、成都等地,这次济南街头艺人的合法化,相信会让更多人回到家乡。”
演出挣的钱,他都砸在了“充电”上
鲁怀德在泉城路上有固定的开唱地点
音乐和街头对23岁的鲁怀德来说,是一种信仰。但对于走上街头,他最初经历了家人的反对,父亲甚至不愿跟他讲话。很长一段时间,这都是卡在他跟父亲之间的问题。而鲁怀德父亲不支持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指望唱歌养家是不可能的”,做工程的父亲希望他能“做点正事”。但现在,父亲的态度已然变了,他觉得儿子唱歌不是他眼中的“玩玩”,儿子的努力,父亲看在眼里。母亲虽然没到过现场,但却会守在屏幕前,看直播给儿子打气。
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时间允许,鲁怀德都会走上街头,泉城路、老商埠都是他的根据地,他有了固定的粉丝。提起粉丝,鲁怀德满是感恩和感动:他每次上出街唱歌,有十几个女粉丝次次都不会落下,她们会提前赶到,帮他摆好音响支好话筒。对于他来说,粉丝们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动力。
大学毕业后,鲁怀德什么都做过,当过服务员、端过盘子、打过小工,但他觉得,做这些都不开心,“像行尸走肉”。直到2018年7月,鲁怀德第一次走上街头开始唱歌,他才真正寻找到了自己,彻底着迷了。“可以做自己,很随意,喜欢的人自然会停下,觉得好听就会真心为你鼓掌,不掺杂其他。”
疫情期间,鲁怀德说自己“实在是憋坏了,太难受了”。他趁着这段时间写了一首歌词,歌词具备,只差谱曲了。现在的鲁怀德,除了街头唱歌外,每月都会去北京找专业的老师学习音乐方面的知识,演出挣的钱也都砸在了学习上,他说值得,“我本身不是学音乐出身,只有不停学习,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才能让那些喜欢我的人不失望。”
可能有更高的舞台,但我不想企及
同样是在3日晚、泉城路的空地上,“风组合”的队长张稳修调好琴架,他清了清嗓子,弹唱了一首《外面的世界》。成为“正规军”演出的第一晚,他显得底气十足,这不是疫情后的第一次演出,5月底,张稳修开始试着在济南的街头路演,唱歌这么多年,街头始终是他梦想中的舞台。
1999年,不满20岁的张稳修从菏泽老家坐火车来到济南,身上带的唯一值钱的物件就是把吉他。来济南,他为了逐梦,那时他在电视里偶然看到了一段MTV:身旁是两排树,树叶纷飞,齐秦背着吉他往前走……“那幅画面触动了我,就想变成齐秦那样,向往自由的生活。”
第一次在街头唱歌,是在韩国城的地下通道,去了好几次都没胆儿,最后用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钱买了一瓶白酒壮胆,才唱开了。之后,张稳修在卫巷的一个理发店,跟一位师傅学了一年理发手艺,又回到街上唱歌。这几年,他依然过着“斜杠青年”的生活,白天是手拿剪刀的“Tony老师”,晚上跟乐队的搭档们出来唱歌,“声音不要太大,不超过10点。”他说,不扰民是前提。
“精神收获多过物质收入。”这是张稳修街头演出的最大感受。对于街头演出,他也有自己的理解,“我不在乎钱多钱少,我喜欢这种氛围,喜欢音乐,也会一直唱下去。”对于街头演唱,他也有自己的理解:“可能有更高的舞台,但我不想企及,我的舞台,是街头上,是天幕下。”
“科长”2014年第一次在街头演出
老于在演出
歌手“科长”跟张稳修一样,有本职工作,却依旧磨灭不了对街头演唱的热爱。2014年,他大学毕业来到济南,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搭档老于结识,搭伙唱歌。
“科长”说,现在回想起来,2015年的那个夏天,是自己唱得最舒服的一年。他记得山师校园里有个网球场,也是他们的“根据地”,那时候没有微信,他们就在街上摆个琴盒子,有时候听的人多了,一晚上能有个千把块的收入,“收摊以后,我就跟老于找个没人的地方猫起来数钱,那是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回忆起那段时光,“科长”眼里依然闪烁着光芒。
“科长”说,老于和自己的相识,很有戏剧性。那时候的他们,都是穷小子,抱着一把便宜吉他,用着几百块的音响,有时候唱着唱着,音响还会没声了,“老于老忘了充电。”“科长”回忆说,那时候没钱,音响都是收的二手的。“现在有钱了,买得起好的音响了,但是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感觉了。”“科长”后来也组建过乐队,尝试再次返回街头,但因为种种原因,只演出了三次便放弃了,那组音响,现在还摆放在“科长”家里,他只是不时用抹布,拂去落满的灰尘。
在老于看来,走上街头的歌手情况分很多种,有的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歌声,有的是为了出来练歌,有的是为了出来赚人气,当然,也有的是为了生计。但是不管什么方式,只要能走上街头,就说明对街头是热爱的。
现在的老于,是常驻酒吧的歌手,他觉得酒吧和街头只是感觉不一样,相比于酒吧,在街头唱歌更自由一些。
第一次街头唱歌 粉丝群多了100多人
6月3日是歌手赞赞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街头演出”,也是跟济南群众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开唱前,他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跟搭档合作的一首粤语歌《好心分手》吸引了更多人驻足。他唱着歌中女声卢巧音的部分,一开口就与众不同。“天呐,这么好听的女声,他原来是个男孩……”闻声而来的小林跟身边的闺蜜讨论,“是呀,声音好好听!”
赞赞可能是当晚“金街”街头艺人的表演中,最让人惊喜的一位了。这位留着清爽平头、面容清秀的男孩,一开口就让围观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上10点,按规定演出该结束了,还有一些粉丝久久不愿离去。当晚,赞赞的粉丝群就多了100多个粉丝,还引发了国内视频平台的关注。
赞赞今年22岁,出生于山东泰安,当同龄的男孩子都进入变声期,他声音却依然像小女生那样“尖尖细细”的。这份独特让赞赞面对了不少“偏见”和“误解”。初中时,赞赞偶然在电台听到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他开始学着哼唱,到今天,他唱邓丽君的歌更是有味道,而演出唱邓丽君的歌,也是他的保留曲目。大概是老天觉得这样的“独特”嗓音不应浪费,高中后,偶然参加歌唱比赛的他得了第一名,由此开启了演唱之路。
虽然在街头唱歌是个意外,但赞赞却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脚踩在大地上,跟这么多粉丝现场互动,让我觉得特别惊喜。”面对新时报记者的提问,赞赞恳切地说,他的梦想是走向更大的舞台,而这段街头演出的经历,能帮助他更快地成长。
在泉城路演出的乐队
“我的快乐回来了。”连续两晚去泉城路听连音社现场的“嘟嘟”在朋友圈激动地发文,她是民谣音乐的爱好者,也对街头表演狂热,今年的夏天对她来说格外不同,“听了耳朵会怀孕”,她毫不吝惜对赞赞绝美声线的赞美……去年,她在ipad10.5寸的屏幕上追完了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心中躁动不已,今年夏天,她不再被屏幕所框,在360°无死角的街头,看久违的“乐队的夏天”,她可以跳着唱着,尽情享受了。
新时报记者:梅寒 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