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青花瓷纹样立领布衫，墨兰色布裤，腰系靛蓝短裙，外罩缀有流苏的束腰，伴着音乐，举手投足轻轻巧巧，犹如灵动的小桥流水……你一定想象不到，舞台上这些身姿婀娜的“俏姐妹”，是一群年龄都在50岁以上的杨浦阿姨。她们代表的，就是定海路街道俏姐妹舞蹈队。
不久前，凭着一支《春游山塘》，俏姐妹舞蹈队在2023年上海市民文化节长三角舞蹈大赛中，以杨浦区复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并在决赛中获得“广场舞百强舞蹈队”称号。“也是今年夏天，也是跳的《春游山塘》，我们舞蹈队还拿下了2023年上海市群文新人新作展评展演获得‘新作奖’。”领队戴月娟满心自豪。
舞蹈，就像生命中的一束光
舞蹈，激活了上海阿姨心中的“少女梦”。戴月娟告诉记者，年轻的时候，她就有投身舞蹈行业的梦想。造化弄人，她没能考上舞蹈学校。但是，做一个舞蹈演员的执念始终盘旋心头。后来，她利用业余时间，参加各舞蹈团队的培训和演出，退休后进了东宫艺术团舞蹈队深造，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不断提升舞蹈技艺。
对于戴月娟来说，生活并不容易。丈夫长期卧床，至今已有20年，她承担了繁重的照料任务。舞蹈就像生命中的一束光，让她重温少女时的梦想和美好。每次涂上口红，画好眉，穿着漂亮的演出服，站在追光灯下，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也知道，这样的画面，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梦想。女性生来爱美，何不让更多姐妹一起实现心中的舞蹈梦？
2009年，凭借对舞蹈的热爱，戴月娟牵头组建了俏姐妹舞蹈团，成员基本都是定海路街道的居民。对于她的追梦之举，家里人很赞成。要排练了，要演出了，家人都会为她腾好时间，让她专心负责队里的事。定海路街道也全力支持，队员们有了市级配送的专业舞蹈老师，有了固定的排练场地和比赛服饰。“我们十几年来取得的成绩，和街道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戴月娟说。
即便大多数队员没有舞蹈基础，每周，大家还是跟着领队戴月娟，认认真真排练，只因心中的热爱。一眨眼，14年过去了。有老队员因为年龄原因退出，也有新鲜的血液加入。如今的舞蹈队，队员稳定在30人左右，还交出了亮眼的成绩单：演出百余次，参加比赛数十场。其中，《湖岸渔歌》荣获上海市市民文化节太平洋杯广场舞大赛舞蹈一等奖，《金色汤瓶》荣获全国金玉兰奖最高奖。《万泉河水》获上海市舞动精彩舞蹈大赛二等奖。在杨浦乃至整个城市，“俏姐妹”的名气越来越响。
姑娘时的美，谁会不记得呢
“俏姐妹”每周练舞，最憧憬的时刻是什么？“是穿着美丽的服饰，在舞台上翩跹，仿佛重回少女时光。”戴月娟露出些微羞涩。她表示自己和队员们十分感谢街道和相关负责人的支持。“街道相关负责人说，一个好的舞蹈，一定要配好的服装，样式、剪裁、面料都好，舞台效果才好。所以街道给我们订做的比赛服装，常常是两三千元一套的。”
戴月娟记得，2013年，舞蹈队首次参加比赛，以一支《天鼓圣音》，赢得了上海市舞动精彩舞蹈大赛的二等奖。“比赛穿的藏族舞的服装，棉外套、双层裙，裙子外面是大红绸缎，里面是由红到蓝的渐变色，转起圈来很美。配上头饰和长长的发辫，走在路上，回头率不要太高！”
服装有了，接下来要看队员的表现力。排练时，戴月娟和指导老师先给队员们讲述舞蹈特点、环境背景和动作要领。“比如跳藏族舞，高原气压低、地势高，人的行走比较费力，就要把腰弯下来一点。”戴月娟没有去过西藏。为了照顾丈夫，她甚至20年没有出去旅行过。但她会从电影、电视、视频画面中寻找感觉。
当然，也有些舞蹈的背景，与阿姨们的生活贴近，跳起来就得心应手了。“比如《春游山塘》，就是江南姑娘展示水乡美。大家都是过来人，姑娘时的那种美，谁会不记得呢？”
《春游山塘》是舞蹈队现任指导老师万玮为“俏姐妹”排练的第一支完整作品。万玮是一名与“俏姐妹”年龄相仿的男教师，示范起动作来却别有一种灵动，队员们跟着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感觉。问及为何愿意带着“女将”们跳舞，万玮笑了：“喜欢跳舞的上海阿姨很多，认真就能出好成绩。跳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我尽可能选择欢乐的舞蹈，让她们充分表达愉悦的心情。”
理工女跳出“学霸”的自信
“我原本是学物理的，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这辈子都没想过登上舞台。没想到，舞蹈真的改变了我，不仅让我变美了，也让我的身体变好了。”
顾玲娟退休前是上海理工大学光学与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副教授，自称是舞蹈队里的“理工女”，2012年，因为健康原因，想着跳舞能锻炼身体，50岁的顾玲娟找到了戴月娟领队，请求加入队伍。虽说自己是硕士研究生导师，面试过无数学生，轮到自己面试，顾玲娟心里却完全没底。“别说跳舞的基本功了，来的时候啥都不会。跳舞需要灵活，可我一脸严肃，哪里会什么顾盼生辉。”
顾玲娟的情况让经验丰富的戴月娟也犯了难，“要不算了吧。”没想到这一回应，激发了顾玲娟属于“学霸”的好胜心，“让我试试吧！我一定能学会的！”顾玲娟也较起真来，周周来，天天练，这一坚持就是10年。如今，记者眼前的顾玲娟，跳起舞已是活灵活现。“我想，讲论文尚且不能太死板，何况跳舞呢？”
跳《春游山塘》前，她又发挥了理工女的严谨。“我先去查资料，发现山塘是苏州很有名的一条街。我想，没去过山塘，去过三林塘也行呗。”舞台上，她就模仿姑娘在古镇四处张望的神态，惟妙惟肖。她说，她要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取长补短。比如记性好，老师教过的动作都不会忘。又比如，她会用电脑软件，演出需要的配乐，她能自己编、自己改、自己修。她会开车，每到演出日，家里人就把最大的那辆汽车换给她开，把演出需要的道具、服装运到现场。
零基础队员挑战自我，克服社恐
零基础队员练舞，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入队两年多的王云芳感言：“悟性，还有社恐。”
“以前没学过舞蹈的人，动作要做到位就比较困难。有基础的队员，老师教一遍就会。没有基础，恐怕要学五六遍。”为了尽快跟上大家的进程，王云芳私底下没少花功夫。“动作不够柔软，舞蹈的表现力就不足。差了那口气，跳出来就是一般的广场舞，甚至像做广播体操。”为了尽快提升舞蹈水平，王云芳在客厅里竖一个支架，放上手机，把练舞的过程录下来反复看。对于舞蹈意境的理解，如何用手势、舞步展示出来，她会一再请教老师。
王云芳的丈夫是她练舞的忠实观众。“一开始，连他这个外行都说，动作太硬了，不好看。现在他会说，比以前有进步了。” 王云芳的脸上荡漾着幸福。家里和教室练，和在舞台上跳，感觉又不一样。台下观众齐刷刷盯着自己，王云芳就不自在了，还有点慌神。指导老师和戴月娟将既往的舞台经验倾囊相授，比如“上场时要静下心来，在脑海中回顾一下排练时的动作，然后跟着音乐节奏跳起来，就好了。”
王云芳想着，既然少女时的自己同样有过舞蹈梦，那就好好实现它。“我面对了很大的挑战，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非常开心。”
年过半百学舞蹈，当然有很多困难，好在阿姨们有信心坚持。旧改征收后，不少队员搬离了定海路街道，搬到了奉贤、松江、宝山……但她们依然每周赶来排练。“我一开始搬到奉贤，现在住在曹路。但我就是喜欢回到老地方学舞。”入队近十年的队员万佩娣说道。
身为领队，每一次看到大家化好妆穿上演出服，戴月娟都很有成就感。“我看见了队伍和队员们的成长。我一定会把她们带上更大的舞台。”
文字/图片：窦雨琪 何雅君（新闻晨报记者）
编辑：张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