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20年没见过这样的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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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默
每一年盛夏的热浪中,最令人心潮澎湃的那一浪,总是属于青春,特别是校园里的青春。
比如我看到家长们纷纷晒出的,孩子在校园足球联赛上挥洒汗水的照片。
比如那些在学校的草坪上,拿起把民谣吉他大家一起合唱的年轻人们。
比如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很多人在讨论,最近B站举办了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来自天南海北的学生选手不为出道,不为签约公司,只是想唱着纯粹的青春。谁的校园回忆里还没有一首特别的歌呢。
这些关于校园热血的片段,总是在每年夏天浮现,唤起不同年龄的人都经历过的,那些关于热血青春的记忆。
1
1993年的秋天,我爸兴冲冲回家,他从包里掏出一卷录像带,组织我围坐观看。
那盘录像带的主题是“国际大专辩论赛”。
当复旦大学的四名辩手代表中国出国参赛,他们文思敏捷,出口成章,先后战胜了英国剑桥大学队、悉尼大学队、台湾大学队,最终夺得辩论赛冠军。
当年少清瘦的蒋昌建神采飞扬,我爸比他神采还飞扬“你看,胸藏文墨、腹有诗书的人是这样的,你要努力学习,将来上大学啊”。
看完录像带,我的感受是“很好,他们很好,复旦很好,总算看完了”。
我真正萌生起一定要上大学的念头,是在一年后。
走在东北老家那时还很觉得宽广繁华的街上,我听到了一首歌“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那一个瞬间,我就觉得,腿软了,心抽动了下,好疲惫啊。
那首叫《青春》的歌,不久前因为一个大家都无法接受的消息,又刷了一次屏,刷屏那首歌的人,早已被刷走了青春。
我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钱,反正我拥有了那盘磁带。那里有老狼的《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沈庆的《青春》,《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原来上大学,是这样的人生啊,原来上铺还会住着一个兄弟。
我,起心动念了。
我爸因势利导,告诉我老狼是中财的,廖岷是北大的……
那是我对大学最肤浅的印象,如果去北方上大学,长得再丑,也有最缠绵的恋爱,边谈恋爱还边唱同一张磁带的情歌;如果去南方上大学,大家就会争相登上辩论的舞台,神采飞扬地为校争光。
2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北方上大学,谈恋爱也是要为校争光的。
那时候有一种活动叫“查琴”,就是不同学校的学生比拼吉他技艺。
“查琴”有两种规则。一是比数量,谁会弹的曲儿多,就算谁赢;二是比质量,弹同一首曲子,大伙儿当裁判,谁弹的错音少、节奏好,就算谁赢。
一群来自不同学校的大学生,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有的还戴着小墨镜,抱着一把吉他,分成几个阵营,围坐在校园草坪上弹唱比赛。
所有人全神贯注。一曲作罢,这边的欢呼喝彩声与那边的起哄嘘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大家还编出了自己学校的口号,一边给自己人加油助威,一边给对手调侃戏谑。
当少年心底升腾起一种集体荣誉感时,一场“查琴”就多了为个人扬名之外更重要的,为校争光的热血与使命感。
当年的高校“查琴”盛况,就仿佛今天B站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一样,很多孩子的参赛视频里,都有我们相当熟悉的校园场景。
有一个250万播放的参赛视频,在晚上熄灯后的操场上,每个人举起手机打起了闪光灯,温柔的男生翻唱着《带我走》,唱完之后他感慨“对我而言,大家都是今晚的星星。”
很久没有这样触动到年轻内心的感受了,这种看起来很文艺的活动,发生在每个时代的青春少年身上。
也经常出现“查琴”赢了,大家就欢呼雀跃、热泪拥抱,输了,就剑拔弩张、摔琴打架的事情。
那时没有什么艺术培训班,连一本正经吉他教材都是稀缺品,想要提高技艺的学生,就只能自己下苦功夫练习。
后来音乐圈的大佬宋柯,当时清华大学校园歌曲的领军人物,全靠一本蓝色封面的吉他教材入门,每天在宿舍楼道内苦练琴技,并学着自己写歌。
当宋柯的才情扬名校际之后,还有传言说他一人就俘获了90%清华姑娘的芳心。
那时,新东方创始人之一的徐小平刚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北大艺术教研室任教。他上班后做的第一件轰动全校的事就是成立吉他协会,举办吉他培训班。
五块钱一个人的培训班,一下子报名了二百多人。
徐小平的吉他班轰动了全校。后来,他创作的《星期天》还一度成为北大的民间校歌。
这样的故事总是令人心潮澎湃。
可是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查琴”了。高校里那些曾经回荡着校园民谣弹唱声的草坪,修建起了图书馆,修整出了观赏区域,不再允许随便进入。老狼早就火了,徐小平去赚钱了,宋珂去赚钱了,连正在创作巅峰期的水木年华也在挣钱了。
那些记载着热血的吉他旋律,也仿佛一起停留在了那个年代的青春里。
3
琴不查了,也许爱情也没那么可贵了,但好在,辩论赛还在打。
几乎每一个加入大学辩论队的学生心中,都流淌着1993年那场国际大专辩论赛的热血。
1993年2月,复旦大学提出了“追求优质,争创一流,明确复旦作为高校国家队的坐标位置”的发展大计,并逐步确立“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总体奋斗目标。
这个目标,在当时听起来或许非常遥远,但是就在那年的夏秋之交,一件让复旦大学在世界一流大学里打出响声的事,发生了。
1993年8月,一场名为“国际大专中文辩论赛”的世界级辩论赛事传遍各国高校。来自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的代表高校应邀参加,而代表中国大陆参赛的高校,正是复旦大学。
复旦大学辩论队的6位选手,是复旦大学从报名的108名学生中,经过层层选拔定下的人选。他们共同成为了国际集训队的队员,并在接受80天的封闭训练后,代表大陆出国参赛。
这是一场群英荟萃的国际辩论赛。
凭借扎实的知识积累和坚实的辩论逻辑,复旦大学辩论队舌战狮城,力挫群雄,先后击败了英国剑桥大学队、悉尼大学队、台湾大学队,最终夺得辩论赛冠军。
在第一场比赛总结陈词的最后环节中,复旦大学四辩引用了康德的名言作为结尾:“这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发言结束,现场掌声雷动。
这位作总结陈词的辩手,是国际政治系硕士三年级在读的蒋昌建,他是队伍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也是担任着重要结辩工作的四辩。
最后一场决赛中,蒋昌建在总结陈词的最后引用顾城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注定用它寻找光明。”也成为了华语辩坛不朽的经典。
在这场国际辩论赛中,年少清瘦又意气风发的蒋昌建,赢得了“最佳辩手”称号,一战成名。
之后同样获得这一称号的,还有后来成为“奇葩说”主力辩手的陈铭。
2005年,陈铭刚刚进入武汉大学。入学没多久,他就被选入院辩论队,并成为首届队长。2010年,陈铭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中国区选拔赛 ,最终武汉大学辩论队获得冠军。
在2011年国际大专辩论赛上,陈铭斩获“全程最佳辩手”称号,被余秋雨先生誉为"可能是世界上最会说话的年轻人"。
那些年里,在国际大专辩论赛的氛围熏陶下,各种辩论赛在全国院校里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少年们会在学校的长廊里、阶梯上,彻夜不眠地讨论辩题,也会在模拟赛场、校际赛场上,神采飞扬地争夺胜利。
那种思想交锋和表达自我的酣畅淋漓,令人着迷,也记载着一代人为校而战的青春澎湃和热血的纯粹感。
但后来的后来,2013年,国际大专辩论赛也停办了。
关于停办的原因,一说是赞助商对于辩论类节目提不起兴趣。另外一说是学生压力太大,面对未知的前程,大家都匆忙地将注意力倾注在了毕业后的工作去向上,没有时间心力为校争光。
此去经年,关于高校辩论赛场上的澎湃热血与夺目光彩,在一届届学生的来去更替中,逐渐蒙上一层回忆的旧尘。
4
少年的青春永远有热血。这种令人心潮澎湃的纯粹激情,总会被每一年盛夏的赛事火苗点燃。
比如美国NCAA篮球联赛,足以点燃所有大学生彻夜狂欢的激情;比如日本夏之甲子园棒球联赛,足以让热血充斥整个夏天。
这是少年时代对热血赛事最纯粹的情感。
这些赛事承载着少年最纯粹的热爱,记录着青春最光彩夺目的瞬间,成为经年之后青春印记中一个不可磨灭的符号。
NCAA是如此,夏之甲子园是如此,B站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的总决赛,亦是如此。
当校园民谣时代远去,校园辩论赛也不复盛况后,华语学生群体内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校际大赛了。我们的校园记忆里,开始被无穷尽的焦虑占据,而鲜有真正的热血青春。
近几年疫情的突袭,更稀释了校园集体记忆的浓度,很多人的青春还没来得及在校园内扎根就匆匆结束,兵荒马乱地进入社会。
“为校而战”,也成了学生们羞于表达的情绪,少年时潜藏的母校情结,在毕业多年后才会有含蓄流露。
这次校园十佳歌手的比赛里,我特别喜欢的是一个来自兰州大学的“Lan乐队”,他们选择的歌曲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唱的是低苦艾的名曲——《兰州兰州》。
这是有学校和城市情怀的歌曲,“兰州~总是在清晨出走;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剔着短发的主唱一开口就是理想和梦想的赤忱。
世界总会有喋喋不休争吵,不断滚动的热搜,无时无刻不再追逐的热点,我们的生活里,多久没有认真听过一首歌曲,认真去珍惜一段青春。
享受着舞台的选手“萨萨超级飒”,最终获得了冠军。但他不是翻唱老歌,而是准备了一首原创说唱《西外物语》,在歌词里唱着在西安外国语大学里的种种“烦恼”:要烦恼早起,要面对毕业实习的忐忑,要在赶在宿舍熄灯前赶回寝室……
但这些点滴,也正是构成了每一个大学生的校园回忆,就像查琴,就像为辩论赛准备资料熬夜的夜晚。
B站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是一次难得的契机,没有浓郁的商业化,没有为了出道而卖弄的选手,没有把流量、明星裹挟其中,而是恰到好处去填补了中国大学生缺失已久的校园记忆。
当各大平台热衷于搞高校活动的目的,只是想从学生里快速造星时,这场比赛却在努力引导校园应援氛围,努力勾勒出一场真心、纯粹、热血的青春赛事应有的模样。
你会看到,青春少年“为校而战”的荣光与激情,如何在这次比赛中重新绽放。我建议每个想重温青春的人,都去看一看。
这是一场关于青春的巅峰对决,也将成为一段奔赴梦想、纯粹酣畅的热血记忆。
哪怕青春兵荒马乱而来,可总有人一腔孤勇,为它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