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漫灌和精准滴灌,是两种不同的灌溉方式。顾名思义,前者粗放、浪费资源,后者精细、节水高效,代表着农业现代化的发展方向。
乡村振兴,人才是重中之重。当前,全国各地都在想方设法推进人才振兴,加大对新型职业农民的培育力度。但在有些地方,尽管声势浩大,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效果却难有把握:该花的钱花了,该上的课上了,但学员素质能否胜任现代农业发展的要求,却不甚了了。
怎样解决这对矛盾,让农民培训叫好又叫座?最近,记者在浙江采访发现,作为省级农民培训的大平台,浙江农民大学成立5年多来,紧跟农业农村的发展需要,整合教育资源、协同多方力量,在专业化、规范化、精准化的“三农”人才培养上,取得了显著成效,其做法和经验颇具借鉴价值。
纵横协同,同池蓄水
提起“千万工程”,很多人都会想到,2003年浙江启动的“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如果说,聚焦于环境整治,那么,翌年同名的“千万工程”,则聚焦人才培养,其全称为“千万农村劳动力素质培训工程”。根据计划,5年内,浙江将培训1000万农村劳动力。
政府买单,免费培训,自然大获农民欢迎。5年结束后,浙江继续“加码”,围绕加强农村“双创”实用人才培训,聚焦实用型、技艺型和创业型,2011年起实施“千万农民素质提升工程”。十多年间,浙江久久为功,各部门、各地区纷纷出台政策,为推进城乡融合提供了有力的智力支撑和人才保障。
尽管成效不可谓不大,但擅长思考的浙江领导,还是感觉到隐藏在背后的问题:农林水、工青妇,各个部门都在搞培训,能不能把“一家一根管子”,变为“一个池子蓄水”?一方面,可以整合资源、统一筹划、提高效率,是培训本身进行完善提升的需要;另一方面,美丽乡村建设十年,涌现出电子商务、乡村旅游、养生养老、文化创意等诸多新型业态,是产业本身要跨界发展的需要。
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2013年底,浙江省委、省政府决定,依托浙江现有涉农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人才科研优势,整合各自成人教育培训资源,成立浙江农民大学。
在模式构架上,浙江农民大学阵容豪华:横向上,整合了浙江农林大学、浙江大学、浙江海洋大学、省农科院等9家单位,实现人员、场地、师资等共建共享;纵向上,则实行省、市、县三级构架,省级“农民大学”9个校区,市级“农民学院”11个分校,县级“农民学校”89家。不另起炉灶,而是整合各类涉农培训机构资源,采取大平台作业。
浙江农林大学是省级农民大学的主校区,该校副校长金佩华告诉记者,不同于常规全日制学校,浙江农民大学不搞长时间的集中教学,而采取见缝插针、快办快学的模式,相对来说,更灵活、更高效,但由于机构庞大、成员复杂,管理难度自然也更大。因此,要保证这艘“航母”有序运作,体制机制的设计尤为重要。
记者了解到,浙江农民大学有个校务委员会,宏观指导学校建设发展,章程特别规定,校长兼委员会主任由省委副书记亲自担任,第一副校长兼第一副主任则由分管农业的副省长担任,便于整合协调。同时,委员会下设办公室和教学管理中心:前者设于省农办(现省农业农村厅),负责协调全省各个涉农厅局的各项培训计划和资源,再统一派往各家培训单位;后者设于主校区,具体统筹三级培训体系共109家培训单位的师资、教材、课程、基地等资源,以及开展培训管理和教学服务等工作。
5年来,浙江农民大学已先后培育出45万农村实用人才和新型职业农民。这些人中,许多正是浙江“三农”发展的绝对骨干,引领着新业态、新模式的每一个进程,已经成为浙江乡村振兴的主力军。
因材施教,因产施教
从“漫灌”到“滴灌”,浙江农民大学从顶层设计上,扭转了过去条块分割的局面,将分散的资源进行集中整合、优化配置,大大提高了利用效率,又把各个厅局、各个地方的培训需求,与各家培训单位有效对接,实现供需结合、精准输送。
与社会上各类培训班不同,浙江农民大学讲究的是实在、有效,否则,农民有可能掉头就走。相对而言,培训对象类型更多,行业分类更复杂,学历层次和文化程度差异更大。对此,大平台成立之初,就明确定位:紧紧围绕产业,因材施教,因产施教。
地处西南山区的丽水,产业门类十分丰富,当地农民学院聚焦产需衔接,量身定制推出各种培训班。比如青田石雕举世闻名,面临技艺传承青黄不接,专门推出了传承人班,有效缓解了“人才荒”;庆元的食用菌产业优势明显,几年培训下来,“菇乡师傅”的技艺愈发精湛;缙云烧饼红遍全国,在其背后,持续力抓“缙云烧饼师傅”培训,绝对功不可没。
在参训学员的选择上,可不是谁都能享受这一“政府福利”,受惠者几乎多与产业有着直接关联,主要就是种养经营大户、家庭农场主、合作社带头人、农村经纪人、农企技术员等实用人才。每个班级,人数大多不超过60人,尽量满足个性化需求,同时更强调实践教学。
那么,具体培训些啥?浙江农民大学有个形象说法:农民点菜,学校下厨,烹调更符合农民口味的套餐。记者查看了近5年的课程安排,发现与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互动十分紧密,就算是同一专题,也不断在更新培训重点,目的就是解决“新痛点”。
以风靡浙江的民宿为例。针对该产业的提升,由在业界具有显著优势的旅游职业学院校区“掌勺”。几年间,从课堂讲座、实地考察、赴台取经,再到为两岸民宿专家和业主打造面对面的交流平台,载体不断丰富;同时,内容也实时更新,从政策解读、经营管理,再到礼仪培训、特色打造、多媒体营销等,只要学员提出需求,定能得到及时满足。
浙江农林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副院长李震华,具体负责教学管理中心的日常运行,他介绍说,5年来,浙江农民大学在培训专题的整体设计上,就是从最早的常规知识更新培训为主,到陆续增加新型营销模式板块,推出产业经纪人、邮掌柜等特色培训,再到顺应特色产业聚集与融合发展趋势,新设计出农创客技能提升、农村金融服务等专项培训,去年又开发了“新农人”实验班、历史文化村专题培训等一批新型培训专题,演进升级路径十分清晰。
“衢州保姆”盛名在外,随着母婴护理行业的发展,逐渐转型升级为“衢州月嫂”。衢州农民学院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需要,从2014年开始,开设“金牌级衢州月嫂”培训,还专门建了母婴护理实训室,设立母婴标准化研究院,出台《衢州月嫂服务质量和评定规范》,自编了一批接地气的乡土教材。如今,每年有3000多名月嫂参加培训,人均月收入高达1.5万元,她们的足迹遍布北上广等大城市,有的甚至还走出了国门。
课堂之外,跟踪培养
“当前,经济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过去那种‘学一阵,用一生’的时代早已过去。再好的学校和老师,也无法依靠一两次培训解决学生今后所有的问题。从这个角度讲,浙江农民大学在抓好培训的基础上,加强技术指导、信息资讯等服务的拓展和延伸,成为学员可以信任和依赖一辈子的‘母校’。”在第一次校务委员会会议上,浙江省领导如此强调。
确实,这种理念一直根植于浙江农民大学的办学之路:在课堂之外,利用高校、科研单位的科技和人才资源优势,为学员提供跟踪培养服务。
从1998年依靠2亩土地自产自销,到如今成为许多知名平台的重要供应商,郁勤飞是义乌市的“葡萄明星”,他先后在浙江农林大学、浙江农民大学参加学习和培训20多批次,现在还经常返校给“学弟学妹”讲课。他深有感触:“普通农民去联系大专家、大教授,一般都没门路,而培训时间又很有限,学校推出的跟踪培养,恰好解决了创业过程中的诸多难题。”
说起这几年的发展,永嘉县然逸家庭农场的负责人刘立立,嘴里同样满是对“母校”温州农民学院的感激。最早时,学院为他提供场所、设备,进行技术研发和产品测试,老师还一次次到现场进行技术指导,最终研究出来的真空包装,使豆干的保质期从一周延长到了一个月;后来,学院又帮助他搭建销售宣传平台,极大地提高了自创品牌“潘老伯”的知名度。
记者了解到,在温州农民学院,利用内部创业孵化平台,变科研人员为创业导师,变科研成果为创业项目,变科研平台为“双创”基地,为学员创办企业、品牌建设、产品营销等提供全方位服务。如首届家庭农场主培训班,在开班半年内,就孵化了34名学员的38家涉农企业。
几年中,学员与老师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变化。最受欢迎的老师,可能学历、职称、级别并非最高,但绝对富有实践经验,内容丰富、语言晓畅,许多老师与学员结为师徒关系,经常点对点到基地解决实际技术和管理问题,甚至有些还合作创业,此类案例不在少数。
浙江农林大学老师张国庆,跟踪指导杭州西马克、嘉善善绿汇等农民学员的创业公司进行品牌建设,这几年,企业发展速度惊人;省农科院校区,以科技特派员项目为抓手,做好农民学员跟踪服务,仅一个武义县的食用菌基地,就帮助农民年增收8400万元;像蔬菜专家包崇来,还在青田章村乡,与学员共同创业,蔬菜产业年产值高达1000万元。(蒋文龙 朱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