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邱瑞第二次参加《脱口秀大会》,也是他把家从北京搬到上海,告别兼职状态专职干脱口秀的第一年。他形容这一年里自己线下演出的票的确卖得比以前好了,创作时间更充裕了,但入行以来的“恐惧感”并没有减轻,精神压力还更大了。平时只要清醒的时候几乎都在写段子,演出后台抓住任何机会跟同行聊创作,导致“同事都挺‘烦’我的”。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以下简称《脱口秀大会5》)的舞台上,邱瑞讲了三块九的防滑拖鞋、“社恐”在海底捞的尴尬、缝成牛仔裤“内胆”的秋裤……从生活细枝末节入手的段子一次又一次地引发了观众的笑与共鸣。同行和观众评价他的状态比去年更猛了,他却反思今年在如此自我压榨的情况之下还是没能写出一个满意的专场,那是不是应该放松下来,调整生活状态了。
邱瑞讲关于三块九防滑拖鞋的脱口秀。
关键词·专职
精力投入比以前干两份工作时都多
去年参加《脱口秀大会4》之前,邱瑞已经在线下开过个人专场。他当时接受新京报专访时表示参赛的原因之一是希望能被更多的观众认识,也希望让线下专场能多卖点票。此外,参加完节目后他原本计划再找一份工作,因为担心专职干脱口秀的收入不稳定,没有办法在大城市生活下去。《脱口秀大会4》结束后,来看他线下演出的观众的确多了起来。“我上节目之前,一个专场能有100多个观众吧,现在有500多个了,涨了好几番。”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把家从北京搬到上海,开启了脱产做脱口秀演员的职业生涯。“其实也有去面试过别的工作,都觉得不太合适。还有就是我觉得全身心投入准备《脱口秀大会5》的比赛、冲一下今年的名次,这个理由是成立的,那就尝试一下脱产吧。”从之前的两份工作变成了一份,创作时间的确更充裕了,但精神压力也变得更大了,毕竟专职做脱口秀演员就意味着要对自己的生活负全责了。他形容自己每天只要清醒着都在写段子,只要有一点时间就想着给它利用起来,这一年连电影都没怎么看。
以前干着朝九晚五的工作兼职说脱口秀的时候,他每天去公司上班就算没有肉眼可见的产出,但也知道自己干了哪些事,心里是踏实的。但脱口秀创作不同于打卡上班,经常会有想了一天但什么也写不出来的情况,这会让他感到心慌。“那这一天我就会过得不好啊!有时候写不出来好笑的,我就会写不好笑的,我得保证这一天有东西产出。”他坦言,虽然现在只干脱口秀这一份工作,但实际上的精力投入比以前干两份工作的时候要多。
专职做脱口秀这一年里,邱瑞做到了全身心投入——演出前还在后台写段子,跟人吃饭的时候也在聊段子,不管在哪里只要遇到脱口秀演员同行,都会主动去聊最近自己写的段子。“我是很随机地抓到谁就跟谁聊。比如我跟谁一起演出,就在后台找谁聊。导致身边的朋友和同事都挺‘烦’我的,在上海公司的所有人,甚至不在上海的同行也会被我打扰到。”
邱瑞讲关于秋裤的脱口秀。
关键词·恐惧
反复经历的生活才能成为段子
《脱口秀大会》为脱口秀演员提供了一个快速被大众认识的舞台,但淘汰晋级的赛制所带来的比赛压力对脱口秀演员的创作储备消耗也很大。连续两年参加《脱口秀大会》之后,邱瑞觉得现在写出一个段子比以前需要的时间更长了。“以前总感觉手里好多素材,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好好写一写啊?今年好像把能写的都写了,需要再生活一段时间才能写出好的段子了。”这种感觉让邱瑞恐惧,他跟同行们探讨分析,认为这种感觉可能是比赛压力带来的。比赛相当于给出了一个作品交付的时间点,让他们不得不先把最顺手的素材拿出来用掉。“相当于先把周边的‘矿’挖没了,再找就得花更多时间。如果心里没有那个交付时间点,创作上就可以往更远处走,发现更多的新的‘矿’。”
对邱瑞而言,脱口秀创作的“矿”源自反复经历的平凡生活的一些事儿,就像他在《脱口秀大会5》里讲的三块九买的防滑拖鞋、身为“社恐”在海底捞经历的尴尬、被妈妈缝成牛仔裤“内胆”的秋裤。“我的感知能力不是特别强,这些事我得经历过好几次,才能写得出来。”今年他也试过刻意地去体验生活,跟着公司同事们去密室逃脱游戏里体验NPC(指游戏中的非玩家角色)的工作,结果体验一整天后一个段子也没有写出来。“这种带着目的性去体验生活,我是玩也玩不好,写也写不出来。我觉得我写段子的灵感不是刻意找到的,而是偶然碰撞出来的。”
邱瑞跟其他几位演员是同一时期在北京参加开放麦走出来的脱口秀新人,一起登上了《脱口秀大会》的舞台。邱瑞说过,去年他参加《脱口秀大会4》有一部分原因是恐惧被这帮说脱口秀结识的朋友甩开。今年再次参加《脱口秀大会5》,他依然有这样的恐惧。“平时我跟他们一起演出的时候,他们根本还没有节目里那些段子,那都是比赛时才写的。感觉大家创作比我快多了。我用一年的时间在准备,而他们就用了三四个月时间跟我一年的准备比,也不分高下,这让我很恐惧。”
邱瑞说,他在《脱口秀大会》舞台呈现的只是思考的一部分,很多时候只是把问题展现出来,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甚至都没有涉及该问题困扰自己的原因。比如只展现了一个“社恐”在海底捞那样的环境下会发生什么,并没有讨论他为什么会“社恐”,以及“社恐”的人要怎样生活。这些正是他计划在未来个人专场要回答的问题。“给出我的选择之后,大家会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邱瑞希望自己能变得开始享受生活。 受访者供图
关键词·生活
接受“浪费时间”这个事儿
以前干两份工作时候,邱瑞习惯把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挤时间写段子,根本没空看闲书。现在的邱瑞,段子写不下去的时候会“容忍”自己看会儿闲书,比如纪实类小说和游记。既能换换脑子休息一下,也能顺便找找写段子的灵感。“我倾向于看那种大篇幅的现实主义小说,或者非虚构的新闻纪实作品。要是太魔幻色彩的我看不进去,只能看东北的那种魔幻,因为它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注:邱瑞是沈阳人)。”
虽然专职做脱口秀之后感觉精神上压力更大更紧绷了,但他现在主观意愿上想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得更轻松和享受生活。“今年我就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主要是努力活着,现在是想着怎么活得更好一点。”疫情期间他跟老妈视频学习做饭、跟着B站视频学习弹钢琴,并打算《脱口秀大会5》结束后回上海报个班,甚至已经找好一起学钢琴的朋友了。“我从来没学过钢琴。大学时玩过一段时间乐队,弹过吉他。但我乐感没有那么好,唱歌也跑调,我是把练琴当做作一种机械运动的人,感觉做这个事可以让脑子休息,也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以前总觉得学做饭就是在浪费时间,现在变得开始接受“浪费时间”这个事儿了,由内到外地更想好好生活,不想活得那么“紧绷”了。比如原本计划今年写出一个好的个人专场脱口秀,但如果实在写不出来,也可以拖到明年再说。谈到这种变化的原因,他笑着说:“朋友骂我,一遍我不听,说了好几遍的时候我就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紧绷了。我意识到,时间才能解决一切,别的都不行。我今年已经这么赶、这么‘卷’,也没能写出一个满意的专场来,那我就没办法再‘压榨’自己了,只能放松下来,说不定创作状态反而更好。”
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编辑 佟娜
校对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