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十巴仙
一
时维九月，适逢开学；孩子返校，家长偷笑。
可惜好景不长，有家长很快就笑不起来了。
小熙的父母被预初班老师告知：小熙的英语跟不上同班同学。
具体方面是，小熙不太会音标，不会句式转换，词汇量还不足。
这令家长万万没想到。要知道小熙在公立小学时，英语基本都考90几分，到预初班怎么就拖后腿了？
追溯回去，原因并不难找。现在的公立小学，考试成绩往往是人人高分，皆大欢喜，没啥区分度。难不成小学也爱用大学里惯用的“分数开根号乘以10”的折算方法（如√36x10=60分，√81x10=90分）？
别瞎猜，孩子们的成绩都是真实、不带滤镜的。小熙小学英语能考高分，是因为考题大多照搬课本上的知识，变化不多，难度不大。
小熙考高分，家长就放心了。期末成绩单上写的还是等级，比相近的分数更看不出水平差异。
小学老师遵循上级要求，对学生进行减负教育。不少公立小学不教音标，也不重点教句式变换这类初级语法。
小学号称要培养孩子的英语兴趣，言下之意似乎初中会给孩子从头教英语。
可到了预初班，老师光暴露问题，没打算给小熙补习基础。她的理由是，别的孩子都有此基础，就得在大多数人的基础上开始教。如此操作似乎对不起“预初班”的叫法。
老师直白地指了条明路给家长，就是给小熙报个课外英文培训班。我开始顿悟，敢情别的孩子之所以会这些英文基础，未必是因为个人努力或小学给力，最可能是因为在小学时上过校外英语培训班啊。
小熙的父母大梦方醒，感觉错过了英文培训班，就像错过了全世界。若不想被同龄人抛弃，小熙就得求助昂贵的培训班。
遥想当年，我是初中才接触英语，老师说什么都得从头教大家，责任清清楚楚。现如今，英语教学普遍提前到小学，老师竟有了推卸责任的空间。
二
或许大部分人会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随大流给小熙报英语培训班就没事了。
而我却想替家长鸣不平。小熙父母尽管有观念不足、花钱不舍、消息不灵的问题，但这次的教训不能笼统地归于没报培训班。
关于培训班的是是非非，一言难尽。我姑且承认培训班在拓展学生素质上的合理性。
小熙已暴露的词汇量不足，可怪自己不用心或没报培训班。小熙若再暴露出口语不好、阅读量不足等问题，这属于拓展素质，都可归咎于没报培训班。别怪我逻辑荒诞，我已把责任尽量推给小熙及其父母，做出了最大让步。
相比之下，小熙不太会音标、句式转换这类基础，就得赖小学没好好教了。小学再强调减负，都该将学生的基础打好，不能跳过不教或轻描淡写地教。这份责任不能甩给初中，这种功能不可被培训班代替。
小学早知初中不肯教英语基础，就不该那般舍本逐末地减负；减错负的弊端又有虚高的考分遮掩，令家长不设防。初中要是全班没人拖后腿，那初中老师不教基础无可厚非；只有小学已好好教过基础，那初中老师才可理直气壮地不教基础。总之，小学和初中的交接上出现了大问题。
如今来看，培训班既替学生扫盲基础，又替学生拔高素质，等于是既填坑，又堆山包，忙得不亦乐乎。前者的功能——填坑——真能打脸佛系教英语的小学和不肯教基础的初中。
小学生是无辜的，小小年纪不会知道老师少教了他什么。家长也挺无辜，冒着被小学虚高的成绩蒙蔽的风险，还顶着花血汗钱报培训班的压力。
三
《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在江南七怪的教导下学武十几年，都难有长进，连十七八岁的尹志平都打不过。江南七怪都嫌这徒弟太笨，总算没气得放弃教学、离开大漠。
Δ 连素来好脾气的七师父韩小莹都受不了郭靖武功迟迟练不好
真是运气垂青男主角，郭靖在大漠又巧遇全真教的马钰道长。马道长传授了他“金雁功”的内功心法，还谦称只是呼吸、坐下、行路、睡觉的法门。郭靖两年来每夜坚持练习打坐练气，全身不知不觉已灌注了内劲。他再去练江南七怪的武功，竟恍如开窍——巧劲自然来，招式快又准。
Δ 马钰开始教郭靖心法
这回真可以做到：招式有助体会心法，心法可以引领招式，两者相得益彰。
江南七怪教郭靖武功招式，可比作小学的教学；马钰教郭靖内功心法，相当于校外的培训班。
当然，郭靖生长在大漠，能遇上江南七怪并有幸获其开授武术课，已属偶然。不过，以江南七怪的日常课为参照，能上马钰的内功课更偶然，更像课外培训班。
说来讽刺，郭靖随江南七怪学十多年竟不如马钰指导的两年有效。马钰说江南七怪教而不明其法，看来不无道理。
江南七怪不教内功心法，不是留一手，而是根本没有。他们的内功修为全靠勤练外功来助展，俗称“自外而内”。
江南七怪教给郭靖的武功又杂又多，没对他因材施教，没替他取长补短，也无专门的内功心法相授，教得事倍功半并不奇怪。郭靖要靠七位师父的粗浅功夫练出拿得出手的内功来，都不知猴年马月。
小学不重视音标和语法这些语言的内部规则，就让学生多听多读，试图让他们找到英语的语感。这般不教“心法”，又灌输太多“招式”，与江南七怪的教法挺类似。
想要“量变产生质变，外功酿出内功”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为时太早，不适合初学者。中国人的英语本就是靠念书念出来的。没足够好的语言环境熏陶（如国际小学），小学英语内容又只着眼于那“一亩三分地”（“招式”粗浅），这样小学生很难学到英语运用自如、视“心法”为浮云的境界。
教点音标或语法，可让小学生系统地了解英语的规律，以便举一反三，进步更快。之后的学习，学更多“招式”才不会成为负担，反能有效吸收，找到语感，毕竟已有“内功心法”加持，或能事半功倍。
江南七怪无心法可教也就算了，小学老师明明有“心法”，没理由藏着吧。
心法趁早学，对未来或有重要影响。郭靖若无马钰的心法打下内功基础，很难学好后来上乘的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中国小学生若无音标或语法铺垫，很难应对初高中更复杂的英语课程。
小学英语的教学问题正好被我逮到，其他课程有无类似问题就等大家去发现。
四
民国实业家宋嘉树的六个子女——宋氏三姐妹（宋庆龄等）和三兄弟（宋子文等）——个个都素质不错，大有成就。除了天赋，父母的言传身教以及给予的教育资源，更是六姐弟个个成才的重要因素。
对不同天赋的孩子，教育曾经证明过它可以是点石成金或点金成铂的神奇手段。
这是个“疯抢”教育资源的社会。虽然高考相对公平，但高考背后的教育资源——从小学至高中——已经严重两极分化。
2019年的清华大学的新生中，农村学生的比例不到一成，令人唏嘘。农村孩子小时候上不起昂贵的私立学校，报不起太多培训班。他们得靠自己努力，也指望所在学校别教得太佛系。
在学生不懂事时教好他基础，才不至于抹杀学生在懂事后靠努力逆袭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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