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诏昌,倪海厦逝世十周年纪念会的联络人。一起听听他和倪海厦之间的故事吧。
追忆恩师(一)
09年生意清淡的某个下午,我随意浏览网页,任凭超链接带我进出不同的世界,然后在我高中同学的博客上,看到吸引目光的标题,文内描述他在美国求学时,接触到伟大的中医,在点下“汉唐经方”四个蓝色字体后,我便与经方结下不解之缘。
中间是倪海厦的弟弟倪伯时
从那天起,我一字一句地拜读老师的文章,心情随着文字起伏,每天醒来都要看看有没有文章更新,老师的动态又是如何,我想,我应该就是老师口中的“超级粉丝”吧!
老天总是眷顾热心的粉丝,在我买了《人纪》三个月后,老师宣布了要在台北设立经方教学基地——汉唐经方中医诊所,开幕第一天我迫不及待地带了老婆到诊所挂号,抢着当第一个患者,大门一推开,老师就站在柜台前,我马上拿出笔记本请老师签名,老师开心地签了名,我万万想不到,我居然这么有缘分可以看到老师本人,因缘际会之下,不久我就进入汉唐,在药房当义工,帮忙处理诊所零碎的杂事,也厚颜跟着诸位师兄师姐一起在诊所上课,每周四的夜晚,亲炙老师风采,听他谈古论今,评点人物;看他临床施治,丰采迷人,数年过后午夜梦回,想起昔日情景,真叫人无限怀念。
老师很痛恨贪小便宜,每次上课都会痛骂不尊重知识产权又想占他便宜免费看病的人,有次单独与老师在药房,我怯生生地说了句:“老师我有问题……”他马上打断我,直接回答我有生病的问题跟师兄们切磋,我赶紧跟老师说是天纪的问题,老师瞬间眼睛笑开了花,听完问题后,在白纸上画宫位,细细地与我说明阳宅的种种和关键,半年后我买了《天纪》,才发现老师从头一点一滴的说明和讲解,丝毫没有因为我没有读天纪就不愿回答我。
老师对学生有问必答,对基本或简单的问题来者不拒,开心地教着我们,完全不会厌烦,对待病人也是如此,即使是冒犯的问题,老师都能笑着回答,想办法让病人安心放心,然后开心地离开诊间,他对病患和学生都好得不得了,我想我真是真正有福气的人,才能跟在老师旁边,观摩和模仿他的一言一行。
追忆恩师(二)
台北汉唐成立后不久,老师开始在星期四晚上教学,除了诊所医师还有与老师相熟的师兄师姐,人数大约十多人,白天诊所医师遇到的疑难杂症解决不了,晚上就准备好病历放在桌上,等老师坐定后,就一本一本的讲解病情和开方,我才刚看完针灸篇,其实对药对伤寒金匮一无所知,直接看着老师大鸣大放地说明和讲解,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我,只能想尽办法跟着抄写,许多年后回头看看当时的笔记,错字连篇,许多人耳熟能详的方剂我是一个都不认识,直到后来有空才慢慢补回基本知识。
上课第二个月,重症患者开始被带到周四晚上直接让老师看诊,我终于亲眼目睹老师是怎么看病的,与其说是看病,不如说是看人,老师是我看过最慈悲的医师,也是医术最通神的医师,当病人一坐下,老师问个两句后,就开始解说病人身体 状况和病情的来龙去脉,一边安慰病患,一边痛骂西医,每个进来的患者本来都是愁云惨雾,但离开时都是满脸笑容,充满信心,老师逗患者开心,我们在旁边也是听得哈哈大笑,试问哪个医疗院所有这样欢乐的情景?
倪海厦在江油
老师不只一次对我们强调,治病最要紧的是治心,想办法让病人开心,心情愉快,心阳强起来了,病就好治多了,要替病患着想,不要只顾着赚钱。
老师的望诊是我们最想学又学不起来的绝活,病患坐下没多久,话也没讲几句,老师的处方已经开出来了,一边讲药味和剂量,一边解说为什么要这样开,这味药的作用在处理什么,这两味药合起来又是如何,看老师开方就像一场精彩的表演,炫目夺人,我在一旁常常嘴巴张大吃惊得不得了,等到全部开完药方,病人离开后,老师会再一次地说明病人发生什么事,能救不能救,还有所有的细节,在短短的时间内,老师清清楚楚地知道病人的身体,我们还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多年后,我们隐隐然模仿到了老师一点影子,就带给患者极大的信心和好转,就知道老师的医术是多么了不起,但遗憾的是,望诊还是我们最缺乏的一块,也是临床最重要的部分。
愉快的周四晚,免不了要有些东西伴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仙丰药厂业务会送点心,所有人都有得吃,已经立誓不吃冰品的我,有次在老师说大家一起吃,吃完再来吃药后,就破戒跟着大家一起在课堂吃冰品和甜品,这样愉快轻松的学习环境,真有如天堂般的享受和快乐。
倪海厦
最后一次的桃花岛跟诊报名,老师跟我们说,不要跟其他师兄姐抢名额,桃花岛大家挤在一起根本看不到什么,大家坐在这边吃吃喝喝多么轻松,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想去桃花岛一游,看看传奇的汉唐中医学院,宣扬国威的医学殿堂,没想到老师隔年身体就负荷不了,过世后诊所卖给了动物医院,到桃花岛的梦想就成了空想。
追忆恩师(三)
老师的学问即广且深,传统五术“山、医、命、卜、相”无一不精无一不通,除了《易筋经》和拳术功法依师门传承外,其余学问都能在业师教授后,有更多更深的领悟和突破,他曾自述道:每本古书他看起来,就是一幅一幅的图像,但其他人却只看到一个个组合的文字。
古书
确实古书读起来就像天书,没有人引导,实在不知道在讲些什么,老师在大学期间,很热衷研读命理相术,光靠自己看书,短短两年期间,他已经可以看相断命准确无误,某些不讨喜的课程,因为算命帮教授很大的忙,可以整学期缺课却高分过关,羡煞同学。
当兵时期,老师身具高超医术和论命神技,深受长官喜爱,外岛校官纷纷请老师算命,看能否摘星升将军,老师铁口直断,无比应验,因此拥有了军方的人脉,直达天听,当年蒋总统经国先生在选择接班人时,老师亲自批命,三份绝密资料直接送进总统府,事隔多年,证明了老师看法无误,师兄们还戏称老师移民美国是为了躲避政府高层,听在我们这些晚辈耳里,就好像在看电影或是小说一样离奇神秘,像老师这样的传奇人物,注定要受后人永远的景仰。
人的一生有很多阶段,如果在某个阶段能有出色表现,就已经令人敬佩称道,三十岁以前老师光是靠命理风水,就已经蜚声岛内军、政、法、商界和演艺圈,移民美国后,潜心在经方医学,结果开创更大的局面,经方在中医史上是时常断代的存在,消失沉潜数百年后,又会有一批读书人复兴经方,老师戏称学经方的都会短命,想想确实如此,医术高明的医师,治疗的患者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于再棘手,疑难杂症和重病罕疾占据大部分时间,身心煎熬下,当然对身体有碍。
经方家唐容川医书
老师在美国参照古方和临床所见,研发了汉唐一百方,让后世医家有强而有力的武器可以使用,临床阴阳辨证更是中医的最顶尖医术,我们至今还看不到有任何体系可以与之比肩。天纪的辅助更让人的生命和际遇可以尽可能延长,老师几乎代表了中华文化的半壁江山,也难怪老师会吸引无数菁英知识分子拜师学艺。
作为有幸跟着上课跟诊的学生,我非常感念老师留给世上的一切,也期许自己可以尽可能让更多人认识老师,学习老师的学问,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耀老师,延续老师的学说,并且期待在某个将来,老师还能乘愿归来,汉唐永远会准备好,让老师能再度发光发热,普济众生。
通识同学评
许诏昌的追忆里,有故事,有传奇,有场景,有分析。
中医不仅仅是一项技能,而是一种艺术,一个好的中医一定是能说会道,把握患者心理,能够打开心结的人。拿西医的名词吓唬病人,拿检测报告来勒索钱财的医生,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都不是好的医生。
同样的一段相声,普通人说出来,和郭德刚说出来的效果就有天壤之别。同样的经方,倪海厦用起来,和普通医师用起来也是有云泥之别。
倪海厦自己说,经方家普遍短命。近代历史中,倪海厦非常推崇的经方家唐容川只活了52岁;乾隆的御医黄元御,发现一气周流学说,也只活了54岁。如今倪海厦寿终59岁。
相比较来说,温病学派的人是普遍得长寿。人生中的追求多种多样,追求长生,还是青史留名,或许对天才来说都是一项困难的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