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国风水下舞,每一帧都美到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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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中还原“大鱼海棠”的场景,
翩然起舞于围楼与大树间。
舞蹈短片《鲲》2021
在水下一跃,“飞”起两米多,
在“空中”与红绸共舞。
舞蹈短片《红》2021
长白山下,一身长衣的“青女”,
从广阔的冰面一跃而下,
进入零下20度的冰水世界舞蹈……
舞蹈短片《青女司霜》2022
这一幕幕惊心又惊艳的水下舞蹈,
来自34岁的女舞者张娅姝。
张娅姝是四川人,
跳中国古典舞20多年了,
因为性格直爽,又是“力量型选手”
圈子里都昵称她“张哥”。
自2021年7月起,
拿到潜水证的她,
接连创作4支水下舞蹈,
视频刷爆网络,
其中《鲲》播放超5亿。
在2022年致敬冬奥的新作中,
她更将冰潜与舞蹈结合,世界首创。
在新作发布后的休息空档,
一条在无锡,记录下张娅姝的日常练习,
也与她探讨一名传统舞者转型的历程。
编辑 叶荔 责编 陈子文
在无锡工作室
在无锡一处闹中取静的老洋楼,我们见到了一身练功便装的张娅姝,一撮新染的蓝色发尾,在阳光下闪耀。
昵称“张哥”,四川内江出生的张娅姝继承了川妹子的性格,爽快,犟。见面不到几分钟,“这就是玩”“从小就贪玩”,就从她嘴里频频蹦了出来。
跑到水下去跳舞,就是她自己“玩出来”的一个最新的舞蹈方式。
张娅姝主创的舞剧《2月3日·晴》
现代舞演出剧照
在这之前,她的履历相当漂亮:15岁担纲舞剧女主角,至今保持“全中国年龄最小的舞剧女主角”的记录。在民族舞团20年,几乎每年都出一部舞剧,是当之无愧的“舞剧女王”了。
2018年,30岁来临,年龄与身体的焦虑,忽然压住了她,“我还想跳舞,但我想跳点别的。”离开剧团,整整三年里“报复性”地尝试各种舞蹈形式,期间也学了自由潜水。
同在无锡的好友郭吉勇,热衷倒腾水下极限摄影,两人一拍即合。
“张哥”就这样一跃而下,进入了水中的舞蹈世界。
以下是张娅姝的自述。
第一支水下舞蹈作品《红》,第一个镜头,我从水面坠落,慢慢地往下,直到跌落到6米多深的水底。
视频里只是短短几秒,实际拍了几十遍。坠落的时候,每经过一米,都会有耳压产生,当时耳朵非常疼。
水下舞蹈短片《红》,2021
在陆面上转身非常简单,转四五圈都没问题,但是在水下,哪怕转25度,都非常困难,水的阻力很大。
所以每次遇到转圈动作,就是不停地拍,不停地去感受发力点,感受镜头。
最终观众看到的水下转圈镜头,都不是拼出来的,就尽量有长镜头,来保留原本舞蹈的连贯。
另外一个难度在于,跟几条红绸子一起跳舞,因为红绸在水下形状和走向很难控制,就像在跳多人舞一样。
《红》
如果不动,我能屏住呼吸两分钟,但如果要跳舞,肌肉运动起来,脑子也活跃地进入一种表演状态,耗氧量是非常快的,最长一条估计也就一分钟左右。
所以要不停地下水,下了有400次。
拍摄花絮
第一次下水前,有大概3、4个月的筹备期,规划设计,必须做得非常细致、精准。
我已经在路面上设计好了完整的一套动作,但下了水后,发现那些动作到了水下,都完成不了,就在现场大修改。
进入到场子里,你必须“成”,是没有退路的,也要非常高效。实际拍摄的时间,就只有2天。
场租很贵,体力也有限,虽然水温能保持在26、7度,但还是随时面临失温。每次都有一位安全员一起下水,这是必须有保障的。
《鲲》
到了第二次下水,就知道哪些动作是完全做不了的。
准备的时候,除了正常的编舞分解动作外,导演会把每个拍摄镜头的运镜画出来,我也要牢记每个动作的镜头是从哪边拍过来。
到了水下,其实眼前就是一片模糊,都是提前感知导演在什么方位,动作从哪个方向拍,会更好看。
有时候也会留一个空间自由发挥,自己去感受水,超出设定地去做动作。
拍《鲲》,我们在水下造景,有围楼,中间还有一棵树,我就提出要在围楼中奔跑,不希望它就是道具放在那。
《青女司霜》
2022年快过年那会儿,我跟导演在一块闲聊,就说要做个致敬冬奥的作品。
要不就试试冰下?当时就是一个一拍脑的提议。我们提前去长白山踩点,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以冰潜的要求,挖出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到过零下20度的地方,不少人劝我算了,冰潜,本来就是“勇者的游戏”。但到了那儿,我还是直接一闭眼,就跳了。
身旁的潜水员,担当了安全员,他有过冰潜的经历,也给了我很多鼓励。
在这支片子里,冰潜与舞蹈结合,可以说是世界首创。
《青女司霜》冰下段落
还有一组动作是倒在冰下走路,也很不容易。
因为重力颠倒过来了,要保持像在路面上走路的样子,慢慢地一脚一脚踩上去。这一刻我用到了核心力量,才发现,噢,路面上训练的肌肉终于派上用场了。走在上面,随时都能听到冰“啪啪啪”的声音。
《青女司霜》地面段落
这支片子的主题是《青女司霜》,我找的是中国古代神话中主管霜雪的女神。
为了塑造青女这个人物,翻遍古籍,发现提到她的资料很少。最耳熟能详的不过是一句李商隐的诗,“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但她的形象始终模糊。
那么,我心目当中的青女是什么样?我希望她什么样?就赋予了她很多我热爱的女性的想象。
既然她主管霜雪,首先就不柔弱,就想到她应该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不仅体现在动作上,还有眼神,传达力量的美。
《青女司霜》水下段落
而冰下的段落,演绎的主题是一些抽象化了的冬季运动的动作,妆容也故意做得很夸张,跟水上的传统女神截然不同,就是一股运动中的“精气神”。
我以前跳了很多传统文化、江南题材的作品,演的人物都是江南美女。但女人的美真的有很多种,有很温柔,很温婉的,也有力量的、坚定的。
童年时期在内江
我是四川人,性格也是非常典型的川妹子。
父母都是舞蹈演员,小时候就住在歌舞团的院子里,耳濡目染。妈妈去演出就把我带着,像个“小人精”一样,天天在舞团窜来窜去,觉得跳舞的姐姐们都好漂亮。但是父母倒没有想过要让我搞这行,因为他们觉得清贫,又苦,吃青春饭。
6、7岁吧,每天放学,我妈就发现我每天回家特别晚,有一天发现,我自己把鞋脱了跟着人家后面跳,我爸就说“命运啊,这个真的就别去抗了,她喜欢,就让她去吧”。
小时候在练功房
上学的时候,我属于那种“天赋型选手”,从小就比别人接触得多。
因为所有的钱都用来编作品,参加比赛,可能得花掉好几万块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多贵。
上舞蹈学校,我就只想去北京学,但我妈觉得在哪上都一样,在成都也挺好。上不了北京,我就决定去工作,最后说服了爸妈,拎着包就当演员去了。那个时候当舞蹈演员,就是越早越好。
排练中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河南郑州,离家蛮远的。
当时刚获了全国金奖,特聘挖我过去跳舞剧,那个时候才15岁,全国到目前为止最年轻的舞剧女主角,B角。
排了《风中少林》,导演是个现代舞导演,开始接触现代舞,跳了两年,六七十场。当年排一个舞剧都是耗费千万级,就像拍电影一样,请最好的演员,一群人一起做舞台置景等等。
出了学校了,没人盯我了,我这才开始知道要努力。2006年到了江苏民族舞剧院,一待就是12年。
在练习中
2012年参加舞蹈综艺,我对舞蹈的理解,改变很大。
在那个舞台上,体制内外的,芭蕾、民间舞、古典舞、街舞,全都跑出来了。
尤其跟街舞选手在一块时,我总是心想他们怎么能这么快乐,这么松弛?
而我还在那担心是不是跳错了,没站稳,这是我们过去环境造成的影响,要时刻站在聚光灯下保持“完美”。
但那次回来就意识到,首先要让自己松弛。就像弹簧床,一紧,就没有上升的空间,松下去才能弹上来,突然间就明白了。
张娅姝与摄影师徐宝轩合作的摄影系列,在身体曾经因为舞蹈而受伤的位置被涂抹上色彩
到了2018年,正好满30岁。
作为一名“高龄”女舞蹈演员,有一天就突然想,再往下也就这样了,再想要突破就很难了。我觉得我还能跳,但是我还想跳别的,如果现在不做改变,就来不及了。起了念,离开了舞团。
学习自由潜水时,2018年
刚离开剧院时,失眠非常严重,离开了一个很稳定的环境,面临各种未知。
学习自由潜水,意外发现它很治愈。
潜水的时候,必须要做到非常安静,去冥想,这样才可以屏气更长的时间。开始只是一个简单的需求,随之越来越深入地学习自由潜水,还学到了横膈膜呼吸,对后面跳舞帮助也很多。
《红》
从小到大,我都贪玩,但正因为如此,我跑到水下、冰下,还想去很多地方跳舞。
认识水下摄影师,也是因为很早之前他就给我拍过水下照片,当时我甚至都不会游泳。
去年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说,好巧,我已经取得了自由潜水的证书,时机就这么到了。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就是那支水下作品《红》。
他已经拍了一支尝试片,就是河南卫视爆火全网的水下舞《洛神水赋》,合作对象是花样游泳选手。水下舞这个概念就意外出圈了。
《鲲》拍摄幕后
而请专业舞者来做水下舞这个事,我是第一个,我也在邀请更多舞者加入到水下这个领域。现在我已经有了比较固定的搭档和团队。
第一步,展现水下舞的技术实现了,那么接下来舞蹈如何真正与水下环境结合,不仅仅是“炫技”,是我们下一步思考的。
《月影无极》,2022年3月首播
以前面对的是进剧场看舞剧的观众,现在把舞蹈做成短片发布在网络,面对的观众群,我是陌生的。
刚开始视频“火”了之后,网友的评论,都会认真看。
最近我们有个新作是武侠题材,团队花了4个月,做了3吨重的高山和月亮的场景。侠客会轻功,我们就真正实现了水中腾空飞行。
但片子上线后,一开始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火爆”。做舞蹈短片毕竟是面对互联网,网上观众的审美,不懂的就去学,但团队也有自己的标准和坚持,流量不是唯一目标。
张娅姝主创的舞剧《2月3日·晴》
作为舞者,最不能抵抗的就是一天天的衰老,也没办法改变观众对一个女演员的“苛求”。
每当和年轻的姑娘站在一起,也会强烈地意识到,年轻美好的身体很直观,你跟她们去比软度,比扮腿,一定一败涂地。
那就转换能量,把阅历、理解展现出来。
我这个人性格挺犟的。对于我来说,没有失败,没有错误的选择。如果你有一刻你觉得可能错了,你就把它走对就行了。
以前抵触的还蛮多,不喜欢别人叫我“舞蹈明星”、“传统舞者”,也不喜欢被叫“现代舞者”:为什么一定要去设个限?
现在碰到人家问我,你转行做水舞舞者了吗?跳水下芭蕾了吗?我就笑笑:没有转行,我依然在跳舞,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跳而已。
我为自己的舞蹈探索更多可能性,也在努力延长自己的舞蹈生命。
之前看东京奥运会闭幕式,有宇航员把乐器带上太空演奏,我当时就异想天开,如果我能去太空跳舞,摆脱地心引力,那一定也蛮妙的。
部分图片由张娅姝工作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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