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6月举行的第九届网络视听大会上,腾讯高管的一番“短视频猪食论”毫无疑问也成为了当时舆论的焦点。在这样尖锐的言论之外,B站CEO陈睿当时也发表了题为《互联网视频新增量》的演讲,其中就提到了泛知识类内容的崛起成为了互联网视听内容的新增量。
事实上,B站早在2019年就开始发力泛知识内容,并且快手也在今年6月开启了“快手新知播”计划,而字节跳动方面在悟空问答折戟后,也选择了使用旗下”大将“抖音来开启新一轮的泛知识类内容布局。日前,抖音正式上线学习频道,为知识类视频内容开辟了一个单独的页面,用户只需点击原一级入口“同城”即可选择切换至学习频道。
目前,用户在进入“学习”频道后,会出现人文、财经、艺术等十几个标签,在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标签后,抖音则会依据算法来推荐相关的内容。根据抖音方面的说法,学习频道将聚合知识类创作者的视频内容,方便用户更集中专注地获取这类内容,同时对于创作者来说,除了常规的内容分发,还可以获得学习频道更多的流量支持。
如今,流量红利不再显然已经是整个互联网行业的基调,这也是为什么全球互联网厂商几乎都在热捧元宇宙,这一暂时还不具备现实技术支撑的概念的关键原因。但没有流量红利只是代表过去三十年间互联网行业的高速增长成为了过去式,而不是彻底没有了增量,当下泛知识类内容被各大视频平台聚焦,则正是因为其成为了新的增长引擎。
“泛知识类”内容在各大平台的兴起俨然已经成为了潮流,不仅是B站的泛知识内容播放占比达45%,在抖音此前在10月中旬发布的《2021抖音泛知识内容数据报告》中就曾提及,过去一年泛知识类内容增长迅猛,播放量年同比增长达74%,已占平台总播放量的20%,并且泛知识类内容已覆盖了生活技能、科普、人文艺术、教育、体育、职场六大类别。
当用户对于泛知识类内容的需求汹涌而至后,抖音上线“学习”频道无疑只是顺势而为。更何况,“同城”频道所代表的本地生活服务业务在经过了这一年时间的开拓后,使得抖音也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与美团、饿了么抗衡,而完成了历史使命的“同城”让位于新兴的“学习”,也代表了抖音前进方向的微妙变化。
但不同于B站这样的中长视频平台,短视频+知识的组合咋一看会让人觉得非常诡异,就像将两个毫无关联的事物强行捏合在一起。知识类短视频的底层逻辑其实与前些年火爆的知识付费一样,都是知识的碎片化呈现。但问题是不成体系、片面化的知识,真的可以被称为是知识吗?
大家在学生时期的课堂体验是怎样的,想必大家都还有印象,而现代K-12教育体系的源流是18世纪的普鲁士,其典型特征就是一节节45分钟的课程所组成的“课程单元”系统,而整个人类的知识体系也被划分为一个个不同的“学科”。
为什么一堂课要40-45分钟而不是更长,教育心理学会的研究表明,通常青少年的注意力持续集中只有10-30分钟左右,成人注意力持续集中则只有30-50分钟。至于说为什么课堂时间不能更短,是因为知识的积累是需要通过记忆的,而记忆的过程包括识记、保持、再认和重现,时间短了这一套记忆流程走不完,课不就白上了。
与正规的课堂教育相比,知识类短视频的缺点也就一览无余了。两三分钟的短视频确实能够告诉你一个知识点,但是宾浩斯记忆遗忘曲线告诉我们,信息输入大脑后遗忘也就随之开始了,且遗忘率随时间的流逝会呈现出先快后慢的特点。这也是为什么在课堂上老师往往会重复知识点,往往还会有随堂作业扥原因,而短视频的上下滑动切换机制下,用户又能记住多少知识点呢?
换句话来说,就是在知识类短视频上,用户其实是很难真正学到知识的。更何况碎片信息为了更容易让用户接受,通常会显著降低认知成本,最为明显的方式就是将复杂的事物简单化,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碎片化知识就像高热量的麦当劳,尽管它能让你有饱腹感,但在营养方面就别做更多指望了。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建立在触发、行为、不确定奖赏和投入组成上瘾模型的短视频,核心目的就是为了“刷”,为了让用户的大脑更多的分泌多巴胺,强调的是即时满足。而知识的积累或者说学习的过程恰恰是延迟满足,学习是典型的低多巴胺释放活动,与刷短视频恰恰相反。
事实上,知识类短视其实就是娱乐类型短视频内容的一体两面,其并不是满足用户获得知识的需求,而是为了满足用户假装自己在学习的需求。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知识类短视频能够成为潮流,而知识付费却不行。知识付费的受众群体是真的希望获得知识,为此他们甚至愿意付出真银白银,可遗憾的是同样碎片化的知识付费满足不了这一需求。
但知识类短视频的好处就,在于它是完全免费的,并且所消耗的时间成本又很难感知,所以用户的“损失厌恶”心理无法被激发。在绝大多数短视频用户经历了娱乐化内容多年的洗礼后,知识类短视频会带来一种新鲜感,同时又契合了用户希望获得知识的诉求,这或许才是这类内容在短视频平台受到欢迎的根本原因。
抖音上线学习频道,只能说是一场顺应当下时代特色的变化。大家虽然明知不成体系的碎片化内容并不能称之为“知识”,但是在内卷的压力下,用户还是有追逐知识的内驱力,而在空闲时间碎片化的作用下,用户不愿意也缺乏时间去追逐真正的知识。典型的例子,就是在B站,罗翔的作品播放量是其任职的中国政法大学出品公开课的上万倍,也远超哈佛、耶鲁、清华、北大等全球知名学府的公开课。
当然,作为商业化平台的抖音又不是可汗学院这样的教育性非营利组织,重视泛知识类内容并不是想要让用户真的在平台中学到知识,而是营造出在抖音中可以学到知识的表象就行。抖音做这一切只为了用户粘性、为了让流量留下,此前可以是俊男靓女、搞笑整蛊内容,现在同样可以是泛知识类内容。
当抖音拿到了流量、内容创作者获得了收入,用户获得了假装在汲取知识的满足感后,就可以称之为三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