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特殊婚礼“说好不哭,杨柳,我没忍住……”
“老婆,帅吗?”
早上7时09分,35岁的徐世南发了一条9秒长的视频到朋友圈,正在整理发型的他这样问爱妻。
身着黑西装,白衬衫把喉部的黑领结衬托得格外明显,他平静的脸色竭力控制着情绪。
他的杨柳,却再也看不见英俊的老公。
身着洁白婚纱的她,被粉色玫瑰花包围着,亲人来了,朋友来了,叫不全名字的病友也来了。
人们泪水中伴着微笑,祝福徐世南和杨柳。
他们的结婚典礼,10月20日在大连市殡仪馆举办。
徐世南告诉自己,不哭。
因为杨柳不希望他哭。
“给你穿上婚纱,完成我们的心愿”
20日清早,大连市殡仪馆告别大厅,婚礼和葬礼同时举行。
徐世南带着无尽的爱意,凝望着被169盆粉色玫瑰花包围的杨柳,身后幕墙上滚动投映着二人的照片,新娘美丽得让人心碎。
10月14日晚8时13分,在与乳腺癌抗争了5年半后,她带着不舍闭上了眼睛。病友们闻讯从全国各地把粉色玫瑰花送到大连,陪伴这个坚强的女孩最后一程。
徐世南向双方家长鞠躬行礼,在场的人们强忍着不出声,默默地抹去泪水。杨柳生前总是对徐世南、亲人、朋友和病友们说:不要哭,坚强面对!
徐世南不停地咬牙控制自己,“她不愿意看到我哭,我不能哭!虽然婚礼迟到了,但这是你的梦想,今天给你穿上婚纱,完成我们的心愿!”
短短的典礼中,无数个回忆片段在徐世南脑海中浮现,他自责没给她一天好日子,就连在大连买的房子,她也没住过一天,太多遗憾无法弥补!
婚礼简单而平静,仪式完毕杨柳被推出告别厅,徐世南情绪崩溃,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说好不哭,杨柳,我没忍住……”
“聊来的媳妇,最难时一直陪着我”
10月20日傍晚,徐世南透过手机的声音充满疲惫,但说起过往点滴时的语气就像刚刚发生,记忆格外清晰,“每一个开心、痛苦、难过的瞬间都在我眼前。”
他和杨柳是大连外国语学院成人自考的同学,一个学日语,一个学英语。外表俊朗的徐世南暗暗喜欢上了漂亮的杨柳,但俩人不在一个班,不知该怎么结识才好。
“当时觉得她很‘高冷’,我不敢当面说,就通过同学拿到了她的QQ号……”徐世南说,从那时起开始与杨柳频繁交流,“我俩身世很像,都是单亲家庭,聊天中我们互相了解了很多。”
2007年8月13日,徐世南约杨柳到星海广场,鼓起勇气吻了她的脸颊,“从那天起,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她帮了我很多,帮我走出虚幻的网络,帮我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俩人毕业后找最便宜的房子租住下来,徐世南帮人办信用卡,稍有积蓄后俩人在学校附近开了个小超市。2012年徐世南在亲戚帮助下开始搞水产养殖,杨柳跟他来到山东东营海边。
在一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热水,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有的小房子里,他们住了一年多。
“住的地方人很少,我白天出去跑业务,她整天也没个说话的人。”徐世南说,杨柳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和他一起把水产生意搞得有了起色,“我总开玩笑说她是我聊来的媳妇,但心里想说的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一直陪着我、帮助我……”
“查出癌症后,她坚强得让人惊讶”
2013年8月13日,俩人在相识6周年的日子登记结婚,徐世南记得那天正好赶上阴历七夕节,“登记的新人特别多,队伍排得老长。”
这一年,徐世南在杨柳的老家营口买了房子,琢磨着办个像样的婚礼,给爱妻一个稳定的生活。不幸的是,同年11月杨柳右胸部感觉疼痛,徐世南带她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增生。”
病情没有减轻,第二年2月时杨柳已经无法忍受疼痛,徐世南带她到大连检查,“当时医生说良性肿瘤的可能性比较大,但3月份手术后确诊为恶性,而且医生断言最多活5年。”
那一年,杨柳28岁。
徐世南几乎被这个消息击垮,但杨柳坚强得让人惊讶,“从查出问题到最后离开,我一次也没见她哭过,实在疼得受不了,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徐世南知道,杨柳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别人,也包括丈夫。
术后的两年,杨柳经历32次放疗、8次化疗和1年靶向治疗。她积极面对病痛,被医院授予“抗癌小明星”。徐世南回忆,“中央电视台邀请她去做节目,分享抗癌经验,但她觉得头发都掉光了,样子不太好,想来想去谢绝了。”
“她爱美,想把最美时刻留给婚礼”
杨柳长得美,也爱美,徐世南深知妻子想把最美的时刻留到婚礼上,因此婚礼一直拖着没办。
“患病后的2年,她体内的癌细胞控制得很好,我们都坚信可以战胜病痛,憧憬着以前欢欢笑笑的日子。”徐世南说,他在大连给妻子租了一间不错的房子,“我在外面跑生意,她在家帮我,那时生意特别顺利,2017年我在大连买了房子,我们俩特别开心地筹备婚礼。”
命运弄人,2018年7月杨柳左腋下出现了一个大疙瘩。“去医院检查,癌症复发。”徐世南说,俩人都做好了会有这一天的准备,但不幸的事实快得出乎意料。
夫妻俩决定再次推迟婚礼,到全国各地拜访有名的中医。那是段美好的时光,徐世南和杨柳一边治疗一边旅游,一年时间很快过去。
“她的病情发展很快,到今年5月中药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癌细胞转移到肝脏了,骨头里也有。”徐世南说,杨柳的体格很衰弱,“今年7月打喷嚏骨折了,再也没站起来。
10月6日,杨柳陷入昏迷,已经不认得面前的人。蚀骨般的痛苦让徐世南无处宣泄,一条接一条发朋友圈,10月10日他发了一条手托血样的视频,“别抽我媳妇血,抽我的吧,我有的是……”
“说好不哭,杨柳,我没忍住……”
患病后,杨柳把自己的微博名字改成了“乳腺癌cici”,发布治疗经历和内心感受。
点开她的微博,简介是“一个正在与癌症做斗争的乐观主义者……有同样病痛的问题可以问我,会根据我的经验回复大家,希望大家早日康复。”
她在鼓励病友的同时,网友也留言鼓励她。10月14日上午9时06分,网友“tangying不认路”评论“你还好吗?希望你一切都好。”当晚11时52分,知情的网友“An绮晴”回复“她走了”。
14日晚8时13分,杨柳走了,带着对徐世南的爱和披上婚纱的心愿。
“813这个数字在我们的爱情中有很多次,确定恋爱关系、登记结婚都是813……”徐世南恸哭后打开妻子的网上购物车,瞬间再次泪崩,“全是婚礼用品啊,还有好多件婚纱,她选来选去……”
徐世南声音颤抖着说,”你没选好的,我来给你选,我会买一件最漂亮的,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
杨柳走后,徐世南内心痛苦到无以复加,他发布了一段把小冰块放在烧烤炉上刷油的视频,语气一如热恋时的俏皮活泼,“老婆你说这玩意趁热吃还是凉了再吃?”
徐世南告诉自己,不哭。
因为杨柳不希望他哭。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