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孩子以前学音乐就像在海里,摸不着边,进了天津茱莉亚学院后,像是在爬山,知道山顶在哪里,也知道往哪座山跑了。”自从儿子刘雨霖进入天津茱莉亚学院大学预科部攻读单簧管,陪读的雨霖爸爸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变化。
像刘雨霖这样的孩子,天津茱莉亚学院大学预科部有近90个。就像候鸟迁徙,每个周末,一群中国家长都会带着孩子,或坐高铁,或乘飞机,从四面八方赶到天津,只为在这个“周六的音乐学院”深造一天。
这个项目以美国纽约茱莉亚学院具有百年历史的大学预科项目为模板,授课时间为每周六,主要针对8至18岁的青少年音乐学习者——他们不用放弃普通中学教育,也可以接受量身打造的“周六制”音乐学院式课程。
2019年9月,天津茱莉亚学院大学预科部正式开学。目前,学院共有两届近90名预科学生,北京、天津、山东学生居多,也有学生从上海、浙江、四川、广东、辽宁等地长途跋涉,还有学生从中国香港、中国台湾远道而来。如今,第三届预科新生的在线申请正在进行中。
每周末飞到天津,在“周六的音乐学院”上课是一种什么体验?我们和几位陪读的学生家长聊了聊。
2020大学预科迎新日。本文图片均由天津茱莉亚学院提供。
学会利用碎片化时间,拖延症都治好了
秉承原汁原味的茱莉亚体验,无论是教育理念、教学体系还是师资力量,天津茱莉亚的大学预科都向纽约茱莉亚看齐。
大学预科课程主要以英文授课。从一对一专业课、室内乐课、专业研讨课、音乐理论、视唱练耳、合唱课、乐团合奏、管乐合奏、钢琴表演实践课、音乐素养英语课到选修课程……每周六上午8:30至下午6点,每位预科学生的课表都不一样,但都排得满满当当。
张子瑜(右一)在弦乐团排练现场
13岁的张子瑜是大学预科的大提琴学生。每周五,她都会在妈妈的陪伴下,从青岛坐高铁来天津,周六上完课再赶高铁回家。
子瑜的妈妈是钢琴老师,她不要求女儿未来一定成为职业音乐家,“但是既然要学,就要学地道了,要学最顶尖的。”她很享受陪读的过程,因为不光女儿在进步,她也在汲取营养,“比如音乐理论,第一学期基础乐理已经学完了,我还能指导一二。第二学期,她开始学四部和声、对位,我已经帮不上忙了,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消化吸收。她肯定也觉得难,但她搞得定。”
艺术总监兼学术院长何为指导董佳妮运弓
16岁的董佳妮是大学预科的小提琴学生,每周五都会和爸爸一起从上海飞到天津。
“女儿考天津茱莉亚很偶然。我特别喜欢上海四重奏,听说上海四重奏加入了天津茱莉亚,赶快让她报名,很幸运考上了!更幸运的是能跟着李伟纲老师学习。”
去天津后,佳妮爸爸观察,女儿拉琴的“歌唱性”更好了,音乐开始有动人的一面,因为老师们反复强调,技巧是为音乐服务的,要避免成为一个“技师”。得益于老师的教学方法和精心布置的作业,女儿学琴的效率也有了很大提升,“一些很难的技巧或者困惑她很长时间的地方,她很快就能解决了。”
刘雨霖(左三)在管乐团排练现场
15岁的刘雨霖来自北京,一直跟着“人气王”周相宇老师学习单簧管。
“他开始主动学习了,从家长让他去学变成他主动去索取知识,这种变化很明显。”雨霖爸爸认为,原因之一在于老师,“他们几个同学都把周相宇老师当明星看,很崇拜。老师和他们也是朋友关系。除了父母,孩子没接触过太多成人,老师的榜样力量是无穷的。”
另一个原因在于同学,“以前去机构学琴,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他和同学也没什么交流,很孤独,很枯燥,他是当技术在学。现在他是当音乐在学,他会接触到不同年龄、不同专业、不同教育背景的同学,可以看到他们怎么练琴,激励还是蛮大的。如今去书店,他每次都直奔音乐区域!”
管乐团排练现场
更有意思的是,孩子们的拖延症都被治好了,会有意识地利用碎片化时间学习,成了“时间管理大师”。
雨霖爸爸发现,儿子开始用电子日历去安排日程,“什么时候写作业,什么时候吹管,什么时候听音乐,他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主动性非常强。”不仅如此,他还开始使用印象笔记,把自己的学习问题、音乐思考都记录下来,“这些都不是我教的,压力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即便未来不走音乐道路,这种管理和分配时间的能力,也会对他的人生带来积极的影响。”
董佳妮平日在上海南洋模范中学就学,文化课课业压力不小。为了能在周六全身心投入预科课程,往返上海和天津的路上,佳妮爸爸发现,女儿总会见缝插针地抓住碎片化时间,或在飞机上写作业,或在出租车里听音乐,“职业音乐家的生活是极其不规律的,这个过程也在帮她熟悉音乐家们的生活方式,在心理上、经验上做铺垫。”
不只是上课,预科学生还有充足的机会参与室内乐、管弦乐音乐会的表演,甚至开独奏音乐会。2020年,大学预科开设了两支弦乐团、一支管乐团,张子瑜和董佳妮是弦乐团成员,刘雨霖则加入了管乐团,开始学习合奏技巧和曲目。未来,大学预科还将组建一支管弦乐团。
今年2月,乍暖还寒,在弦乐团和管乐团的音乐会上,天津朱莉亚部分教师和部分研究生也加入乐团,与预科学生共同排练、共同演出,不仅全程指导,也为孩子们树立了榜样。
“孩子想演奏的话,可以每周都有演出。”雨霖爸爸说,音乐会都在新落成的专业音乐厅举行,分为日间和晚间:“晚间音乐会”相对正式,意味着孩子的音乐作品基本准备成熟了;“日间音乐会”则是无论音乐作品练到哪个状态,孩子都能报名参加,同学、老师、家长都可以坐在观众席,“你可以听到孩子的演奏水准,也可以看到孩子如何处理紧张等问题,所有东西都会在舞台上放大。舞台太重要了!这是对他们自我价值的一个肯定。”
不要替孩子做决定,不要太着急做决定
天津茱莉亚的大学预科和国内音乐学院的附小、附中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最主要的不同在于,我们只在每周六上课,可称为‘周六的音乐学院’。” 天津茱莉亚学院执行理事兼首席执行官卜怡明说,不是所有预科学生都会成为职业音乐家,纽约茱莉亚的大学预科每年约有50-60名毕业生,其中一半会选择入读音乐学院的本科,另一半则可能选择哈佛、耶鲁、康奈尔、斯坦福,攻读哲学、医学、法律等专业。
“大学预科为8至18岁的学生提供了一种选择的可能性,让他们接受高水准的音乐教育,但不会限制他们选择音乐学院之外的地方。”卜怡明形容,预科教育在美国很常见,不仅是纽约茱莉亚,旧金山音乐学院、曼哈顿音乐学院等都设有预科课程,天津茱莉亚首次把这种教育模式引进了中国。
天津茱莉亚学院艺术总监兼学术院长何为补充,大学预科为那些附小、附中之外的“松散”的音乐爱好者,提供了一个系统学习音乐的机会——每周六,每个预科学生平均要上8个半小时的课,包括音乐理论、视唱练耳、合唱课、乐团合奏、管乐合奏、音乐素养英语课——这种系统化、全方位的锻炼,和学生偶尔找老师上一堂专业课是截然不同的。
“音乐素养英语课和普通的英语课不一样。老师不光要教英语,还要懂音乐,最好是在国内、国外都学过音乐。这样的老师非常难招,就像找‘独角兽’那么难。”
何为以音乐素养英语课为例,有一回,他听英语老师说到harmonic(和谐、和声),用在小提琴演奏中是一个术语:泛音,“她并不要求大家背下来,而是要求学生拿出小提琴,拉出一个G弦上的泛音,然后问,这个泛音比G弦原本的音高是低了8度还是高了8度?你看,她不光得教英语,还得懂这么专业的知识——这对孩子们来说非常必要,他们必须迅速掌握这些音乐术语,以便和专业老师沟通,很多专业老师不说中文,是用英语上课的。”
今年2月,弦乐团在音乐会上
“女儿内心的暗示还是考专业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从小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已经有感情了。但是,我会尽可能给她往回拉,不要太着急做决定。”子瑜妈妈坦诚,“这么早就决定未来,风险太大了,我不敢赌。”
“孩子走不走职业音乐道路,需要时间观察,只有内心真正喜欢音乐,未来才能走得更远。家长不能替孩子做决定。”佳妮爸爸认为,大学预科的好处是兼顾了孩子日常的文化课和音乐爱好的培养,尽可能给孩子更多的可能性,而不是逼他们过早做出选择。
“有些人十四五岁就是天才了,也有很多大器晚成的音乐家,比如小提琴家宁峰,25岁才在帕格尼尼比赛拿金奖,也非常成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区,就像纽约都早上了,洛杉矶还在黑暗中。所以不用着急把孩子拔到一个很高的阶段,耐心去培养,基础打扎实,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水到渠成。”佳妮爸爸说。
如果孩子未来不走音乐道路,会不会遗憾?三位家长纷纷摇头,不会遗憾,孩子的人生道路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体验更重要,无论在什么年龄阶段,孩子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都有它的好处。”子瑜妈妈说。
今年2月,管乐团在音乐会上
孩子们在上课,陪读家长们便守着行李,在天津茱莉亚大堂的咖啡厅里候着,彼此聊着天,只有午休吃饭那一个小时,他们才能和孩子相聚。父母无怨无悔付出的这一幕,每周六都在天津茱莉亚上演。
“每周从上海飞过来是比较辛苦,但从投资的角度看,很值得!这几年非常关键,你的时间投入、金钱投入,对孩子的未来意义重大,错过了这个时间再去投资,可能就没有那种效果了。”曾经在外企工作,如今自己创业的佳妮爸爸坦诚。
“我们小时候的辛苦都记不住的,孩子们也不认为这是辛苦,记住的都是收获。”同样在外企工作过的雨霖爸爸笑说,不仅孩子们热盼和小伙伴相聚,享受每周六的“快乐学习”,天南海北的家长们熟了,也很期待在天津聚会。古道热肠的他还牵头成立了“家委会”,只为帮助新来的学生家长答疑解惑,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子瑜妈妈同样乐在其中,将天津之旅当成“二次成长”的机会,跟着孩子一起重建和完善知识结构。因为家里还有一个读幼儿园的“小不点”,她更将周五下午到周六晚上这段独处时间,当成特殊的“亲子时光”,“挺美好的!”
“我们家长圈很少有人当它是负担,大家都挺乐的。”当然,也有圈外的朋友不理解这样长途跋涉、如此耗时耗力的求学路,但三位家长纷纷表示,正因为认同天津茱莉亚的教育理念,他们才会报考这里。
责任编辑: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