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定雯,如何成为顶尖舞者?
舞剧《白蛇》排练从下午三点开始,主演敖定雯的上午时光相对自由,跑步是她每天一早必做的功课,有时加码,双腿、胳膊都挂上沙袋跑。
她脱下羽绒服,比了一下胳膊,又撸起裤腿,露出线条优美的纤长肌肉,“我还有腹肌!”她笑眯眯地示意女记者摸一摸,“是不是硬的?嘿嘿。有些人说跑步会伤膝盖、小腿变粗,我没有这些问题。不过我上课时,都叮嘱大家因人而异。”
3月17日至19日在上海大剧院演完《白蛇》,敖定雯将投入《斯巴达克》全国巡演,周而复始的训练在新一周开始。
不为人知的细节
作为新一代芭蕾舞明星,敖定雯参加湖南卫视大热综艺《舞蹈风暴》,活跃于公益活动、品牌合作,担任舞蹈大赛评委,上大师课,用心经营新媒体账号,与粉丝互动,为《白蛇》参加多场直播。比起前辈,这一代演员要面对更广阔的舞台。
走进光线昏暗的《白蛇》侧台,“加工”足尖鞋是芭蕾舞者的必修课,把新鞋的坚硬鞋头摁软、缝绑带。敖定雯的额外工作是用水粉将鞋子的粉红缎面涂成哑光肤色,更接近戏服、大袜色调,“如果跳古典芭蕾,不用给鞋子涂颜色,原本的光滑缎面正好。”
她的包里装着两双旧足尖鞋,“穿了很多次都没有变形,放到洗衣机里搅,还是回归原样。”足尖鞋靠大脚趾的地方磨损了,有些发灰,她把鞋换另一脚穿,“我双脚重心比较平均,足尖鞋左右区别不大。旧鞋舒服,不过每次拍片、拍视频都会被要求,换双新鞋。”
和大多数舞者一样,敖定雯每天咖啡不离手,“美式或者拿铁。”她常在微博晒美食,“七天里大约有三天能吃图里的食物,喜欢的糕点尝两口,就不会那么馋了。”剩下四天,她必须摄入少盐、少油的高蛋白食物。吃过早饭,下午三四点再次补充能量,她的选择范围很窄,巧克力、干面包、饼干、士力架或者咬两口汉堡,“不能吃太饱,激烈运动会让胃难受。”
过年时,敖定雯在家吃一下午的零食,等到回归舞台,她又过起苦行僧的生活,“跳芭蕾舞的女孩要长得好看、跳得好、技术好、还得瘦,瘦了还得有劲儿。”敖定雯一口气罗列了很多条件,又笑起来,“我都习惯了,不能光靠饿。发育期,我婴儿肥,一天只吃一个苹果都在变胖,纯饿会反弹,还要靠运动。演白天鹅能柔弱,演黑天鹅,眼神和胳膊都不能弱。《天鹅湖》最难的就是两只手臂变成翅膀,得有劲。”
从群舞到首席主演
《白蛇》群舞演员不少来自上海市舞蹈学校。去年一批舞校学生毕业,今年换上新人。敖定雯从一张张稚嫩又憧憬的脸上看到16岁的自己,“一眼能看出害怕、慌张。”
她主动向学生们伸出手,“看我的节奏,我给手,你们就跳过来。”她在群舞中流动,而不是要求他们配合她流动,“这样,群舞演员会更舒服自在。每个人在舞台上都有存在的道理,我们是相辅相成的。”
敖定雯16岁从舞校毕业,进入辽宁芭蕾舞团,深知初登台不易,“群舞、群舞领舞、独舞、主演B、主演A……国内外舞团都等级分明。”看奥斯卡获奖电影《黑天鹅》,她想起自己13年走过的舞台路,“所有舞团的女孩都想跳天鹅公主,《黑天鹅》故事虽然和我的生活不一样,但抗压的内心真的也是一步步锻炼出来。”
“首先是热爱,然后坚持”,敖定雯鼓励学生们。4岁学舞蹈,10岁参加辽宁芭蕾舞团附属芭蕾舞蹈学校湖北区招生考试,她一举中选。“老师免了我的复试。其实,我的身体条件比如腿长刚刚合格,脚背和膝盖差一点,软开度不行。”
10岁到29岁,湖北荆州人敖定雯的大半人生在沈阳度过,“小时候为参加国际比赛,我练得太狠了,跟腱一直发炎,积液让走路都疼。我练了三年,去赫尔辛基参赛,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国际A类舞蹈比赛。能进半决赛,我就很开心,没想到最后拿到少年组银奖。”
跳《花木兰》时,敖定雯和男演员一起做俯卧撑,腰部受伤,“但是演员一上台,肾上腺素激增,吃两颗止疼药,什么疼都忘记了。”
她在日本东京国际芭蕾舞比赛、莫斯科国际芭蕾舞比赛、芬兰赫尔辛基国际芭蕾舞比赛都拿了奖。在第6届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她获得成年组金奖。如今,29岁的敖定雯是辽宁芭蕾舞团首席主要演员、辽宁省舞蹈家协会理事,主演舞剧《八女投江》荣获文华大奖。
执念与放下
聊起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敖定雯的回答始终如一,18岁!那年她成为辽芭年度大戏、尤里·格里戈罗维奇版《斯巴达克》女主角弗里吉亚。“我很幸运,我也时刻准备着,没有错过机会,我被俄罗斯导演选中了。”
从天天学习、模仿前排姐姐们的群舞演员变成大剧《斯巴达克》主演,敖定雯不愿回忆艰难。她只说,能深刻体会《白蛇》中妻子找心理医生治疗的情节,“妈妈一直陪着我,她说,要是太难了,就别跳了,继续考学吧,毕业以后做舞蹈老师。”停顿几秒,敖定雯笑笑,“每行都有自己的难,天天捧着电脑打字的人也会有颈椎炎。我觉得,就是要把心态摆正。”
走出剧场,敖定雯看展,晒太阳,感受大自然,在上海前滩茑屋书店买回傅斯年《大家小书:民族与古代中国史》,“把历史知识浓缩在一本书,给人很多启发。我本来想找一本讲戏曲的书。”
2021年,敖定雯自编自导自演音乐舞蹈剧场《角色》来上海演出,五位演员、三位音乐家组成的团队,规模不小。“下半年,我可能会有新的自编自导自演作品,想和装置艺术结合。如果每年出一个作品,到40岁,我做编导11年,也有一定积累了。”
年龄对舞者尤其残酷,敖定雯有清晰规划,“我已经看到未来,不可能一直在高峰,一定会往下走。我热爱舞台,如果有一天离开舞台,我会很难受,它已经融入我的生活。”这是敖定雯从不放纵自己的原因,“我的愿望是能跳多久就跳多久。延长舞台生命,一定要有好身体,尽量不受伤,保护好身体器官。”
比前辈幸运,新一代舞者告别舞台后拥有更多选择,“现在学习中国舞、国标舞的基训课都是芭蕾舞,我做什么都可以。上海家长很卷,我遇到一位家长咨询小孩的脚背怎么样,她的小孩只有一岁半!”
跳舞需要天赋、勤奋与运气,走到金字塔尖的舞者有着非常人的执着。敖定雯不让自己陷入某种执念,“我结婚了,会当妈妈,然后继续跳,有些体验必须经历,它会让你对舞蹈感悟更深。”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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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诸葛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