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1日,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镇马兰村,邓小岚老师。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3月22日,河北省阜平县城南庄镇马兰村上午还是阴天,下午,天空飘起了雪花。奶奶出门遛弯回来,对白紫薇说:“邓老师(邓小岚)去世了。”
白紫薇今年20岁,正读大学,因为疫情,一直在家里上网课。她曾是马兰小乐队的成员,跟邓小岚学过小提琴。“不可能,你听谁说的”,白紫薇不相信。几天前,她还看见邓老师喊着村里的小孩去她家学乐器。刚认识邓小岚时,白紫薇上二年级,只比教室的窗台高一点。在白紫薇心中,邓老师留着干练的短发,眼睛亮亮的,爱笑,总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邓老师好像是从不会老、不会离开的存在。
几百公里外的白宝衡接到消息后,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邓老师整整陪了我13年”,他在电脑上拼命搜索马兰小乐队的视频,一条条地看。白宝衡现在是沧州师范学院音乐系的一名学生,曾是马兰小乐队的主音吉他手。
他哭了一下午,拿起纸笔为邓小岚写了一首歌,取名《师生情》。他边弹吉他边唱,录下了这首歌。“我还没来得及给邓老师写歌呢,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首”。
马兰村被连绵的大山环绕,因为地形封闭,抗战时期,曾作为《晋察冀日报》的机关驻地,邓小岚的父亲邓拓曾任《晋察冀日报》社长兼总编辑。十八年前,退休后的邓小岚开始往返北京和马兰村,教当地小孩唱歌、学乐器,组建了马兰小乐队。今年,冬奥会开闭幕式上,来自阜平县城南庄镇的44名孩子组成马兰花儿童合唱团,用希腊语唱了《奥林匹克颂》。
邓小岚在马兰村建校舍,为孩子们修音乐城堡,还自筹资金建了月亮舞台。月亮舞台立面是一轮半月的形状,湖水从舞台前流过。水位合适时,从山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两轮半月。一轮映在水里。
2022年2月11日,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镇马兰村,邓小岚在“月亮舞台”的后台,看着充满音乐元素的建筑满心欢喜。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摄
邓小岚计划今年5月在新建的月亮舞台举办马兰儿童音乐节,到时,水坝修好,山里水涨起来,就能看到两轮半月连在一起。邓小岚还计划在月亮舞台旁种满凌霄花、连翘、榆叶梅、松树和柳树,到时,花大约也都开了。但她没等到那一天。
3月19日,邓小岚因脑梗昏倒在了月亮舞台旁,两天后,于北京病逝,享年79岁。
不说,光做
在朋友圈看到邓小岚去世的消息,孙建芝在沙发上呆坐了半天。
孙建芝上一次见邓小岚是几个月前在马兰村,邓小岚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笑着叫她“孙老师”。她们相识于18年前。
2004年,一位短发、戴着眼镜、说普通话,“很精神”的女士来到了孙建芝教书的马兰小学。介绍人称她是“邓拓的女儿”,想在这里教音乐。邓小岚给孙建芝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很和蔼可亲,第一次见面就跟熟人一样”。那时的马兰小学只有一、二年级和学前班,孙建芝是仅有的两位老师之一,同时负责带一、二年级的全科教学。两个年级的小孩在一个教室,孙建芝教完一年级的,让一年级的背过去做作业,再教二年级的。
学校有四间房子,歪歪斜斜,因总漏雨,墙角被淋得乌黑。办公室用一个大树干顶着。“这太危险了”,邓小岚看着忧心地说。孙建芝说邓小岚当时多余的话没再多说。一年后,她和孩子们就搬进了窗明几净的新教室里上课。
“光做事,不说” ,孙建芝说这是邓小岚的风格。当时,邓小岚每月的退休工资900多块钱,回到北京后,她找兄弟姐妹商量,凑了四万块钱,给学校盖了四间新房子,还在教师休息室修了村里第一个冲水式的厕所。
抗战时期,晋察冀日报社成员在马兰村附近游击“办报”。1943年底,19位马兰村乡亲为掩护报社同志,被日军杀害。2003年,邓小岚和晋察冀日报社的老同志们回马兰,为当年遇难的乡亲们扫墓,正好遇见了一群同来扫墓的孩子。那时,她刚从北京市公安局原科技处退休。
“你们来唱首歌吧”,邓小岚满怀期待地说,没想到孩子们连国歌都不会唱。
“不会唱歌的孩子多可怜”,看着孩子们,邓小岚内心一阵凄凉。高中时,邓小岚开始学小提琴。大学,进入了清华大学乐队。
2004年,她决定来马兰村教孩子们音乐。差不多半个月,邓小岚就来一次马兰。早上8点从北京出发,公交车换火车再坐长途汽车,到马兰村,天都黑透了。
孙建芝也喜欢唱歌,但从未接触过音乐,邓小岚上课时,她也在教室里跟着学。这个今年已经60岁的老人记得她学会的第一首歌是《歌唱二小放牛郞》。
2022年2月12日,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镇八一学校,邓小岚老师和马兰花合唱团的孩子们准备出发前往北京。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没有分别心的温柔
刚来马兰村时,村民们都住着土屋,墙角有大裂缝,掉土,“房子看着都不像能住人的。”邓小岚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猪圈和旱厕建在马路边;山里土壤条件差,村民多种玉米,但收成不好。
邓小岚最初借住在老乡家,邓小岚喊女主人“二姐”。二姐家的一间土房子里摆着床、饭桌和炊具。每次,邓小岚来了,二姐的丈夫就抱着铺盖去放杂物的房间睡。怕给二姐添麻烦,新校舍建好,邓小岚就搬去学校住了。
在孙建芝的记忆里,邓小岚总在啃玉米面馒头。白面馍贵,邓小岚知道老乡家都不富裕,别人给她送馒头,她只要玉米面的。孙建芝心疼她,把家里的鸡蛋和新蒸的白面馍送她,她不愿要。孙建芝非坚持,她才收下。
很多人都记得邓小岚给予过别人的温柔。
邓小岚在马兰村的家中摆了七张桌子,黑板上画着五线谱,桌子上摞着一沓沓的乐谱。最多的是乐器,手风琴、小提琴、电子琴、吉他……由于年代久远,手风琴的背带开裂,键盘已经泛黄、不少还掉了琴键,像掉了牙齿的老人。教了孩子们唱歌后,邓小岚又开始教孩子们乐器。她从北京把亲戚、朋友送的二手乐器拉到马兰村来。2006年,邓小岚挑选了6个孩子,组建了马兰小乐队。
白紫薇原来不是马兰小学的。她听身边的大姐姐们说,北京来了一个老师教音乐,好奇跑来看看。第一次来,她害羞,不敢进来,趴在教室的窗户偷看。一看到有人出来,立刻跑远了。
“想学吗?”邓小岚把她叫了回来。白紫薇见这个短头发的奶奶特别爱笑,就点了点头。那是白紫薇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电子琴,她把手指放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在8岁的她眼里,这东西高贵且脆弱,她不敢使劲按,“按坏了,可咋办” 。
白紫薇记得她会弹的第一首曲子是《欢乐颂》。练琴时,有时三个孩子共用一个琴,每个人伸出一只手,放在不同的音区。邓小岚回北京后,乐器在各个家庭里流转。孩子们你练两天,我练两天。
只要愿意学的孩子,邓小岚都教。有成绩不好、调皮的孩子来小乐队,引起成员的抗议。邓小岚安抚孩子们说:“到了小乐队,老师还会教他的。”“什么是好孩子?什么是坏孩子?调皮的孩子就坏吗?”今年2月,在马兰村接受采访,谈到这个话题,一向和蔼的邓小岚突然变得严肃。“调皮的小孩不一定没毅力,他喜欢的东西就会很有毅力”。
邓小岚的温柔没有分别心。
孙建芝记得当时班上一个男孩的妈妈是个智力障碍者,家里乱,有异味,见邓小岚去她家吃饭,村民都劝她“别去”。邓小岚笑着说,“没事”。一次,孙建芝看见邓小岚给男孩洗头、理发。小学实行“免除学杂费”政策之前,邓小岚还为班上几个贫困的孩子拿过学费。
在村民们眼里,邓小岚本人生活极简朴。十多年前,孙建芝见邓小岚总穿着一件黑羽绒服,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去年见她,穿的还是这一套。
今年2月,在马兰村的家中,邓小岚留客人吃饭。一盘炒蒜黄,一盆饺子。看到碗里有几个饺子破了皮,她用筷子小心地挑到自己碗里,剩下的留给别人吃。
小乐队的孩子们拿着乐器与邓小岚老师合影留念。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翻拍
浪漫的“老小孩”
邓小岚从小性格就浪漫、文艺。在一篇回忆父母的文章里,她写道,上小学五年级时,她看苏联的芭蕾《天鹅湖》,一下子被迷住了,用五彩笔写了一封信,告诉爸爸妈妈自己喜爱芭蕾,说希望今后能学习芭蕾。父母对小孩的童稚幻想并没有打压,邓拓还画了芭蕾舞演员的速写画送给邓小岚,上面写着“祝小岚学习舞蹈成功”。
初二时,邓小岚提出到沈阳舞校去考试,父亲帮她联系了当地的战友,并把她送上了火车。到了沈阳,邓小岚想家,给家里写信。“小岚,接你第一封信,实在像黑夜里盼到了星星那样的高兴啊!你初次远行,总算一切顺利……”在信中,父亲表达了关切,又以平等友好的口吻与她商量未来道路选择。父亲给她自主选择的自由,但又没因她退缩而指责她,完全是把她当作一个大人来尊重对待,这给邓小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最后,她放弃了复试,回了北京。1963年考入了清华大学工化系。
“我们的家庭气氛总是很民主友爱”, 邓小岚在文章里写道,在山东工作期间,听闻邓小岚恋爱受了挫折,母亲丁一岚第二天就从北京乘火车赶到了泰安。火车站分别时,母亲给邓小岚念了邓拓曾写给她的一句诗:“独立西风里,珍重复珍重。”
或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邓小岚也总能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学生。在白宝衡记忆里,邓小岚从没发过脾气。上课时,虽然她也拿过小树枝吓唬人,但树枝从没落到过谁的身上,也从没批评过谁。孩子们个子矮,教乐器时,邓小岚会蹲下,抬着头告诉他们手指应该怎么放。讲完后,站起身来,轻快地说一句“去练吧”,然后再去指导下一组人。
78岁了,邓小岚还充满了童心,说着说着话,常就唱起来,唱的多是儿歌,高兴时,手舞足蹈的,像个“老小孩”。去年,马兰花儿童合唱团为冬奥开幕式表演排练,邓小岚去看望马兰小乐队的成员,一位不认识的学生对她喊“老师好”。等对方走后,她捂着嘴小声说:“我才不是你的老师呢”。说完,吐了吐舌头。
看着乐队里的“小不点”,邓小岚的眼睛里总充满着柔情。夏天,带着他们去山里挖野菜,告诉孩子们,在山里遇到危险,吹口哨比喊人有用。冬天带他们堆雪人,把乐队里坏了的小号插在雪人手里,让小队员们跟雪人照相。
音乐人阿里留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年轻时浪迹天涯,在国外也呆过多年,自认什么世面都见过了,但第一次见邓小岚时,还是被她身上的纯朴和天真所打动。
2009年,因为参与“重走红色之路”的拍摄,阿里去阜平采风。走到马兰,看到邓小岚在教当地小孩唱歌,便住下了。他打算就在这里拍一部关于邓小岚和马兰小乐队的纪录片。
白天,阿里拍小乐队,开着吉普车带着孩子玩,和他们的爸爸喝酒。晚上,就在老乡家的床上写歌。他给马兰小乐队写过好几首歌,村民家灯暗,他站在床上,拿着纸笔,对着灯写。
写起来特别快,“都是有感而发”。“如果有一天,你来到美丽的马兰,别忘记唱一首心中的歌谣,让孩子们知道爱在人间,清晨的花朵,永远的童年……”这首歌被阿里用在了纪录片《马兰的歌声》里,词、谱被抄在一张大大的纸上,被挂在邓小岚马兰村家中的客厅里,纸张已泛黄。
最初,阿里就确立下了一个理念,他拍的不是什么好人好事,没有煽情的东西,就是音乐给人带来享受和快乐。
在阿里拍摄过的一个视频里,邓小岚提着一个用茄子、细线、木棍做的小夜灯,上面刻着五线谱的音符。孩子们提着用各种果皮做的小夜灯,蹲在溪水旁,灯光照亮了黑夜,背后的月亮皎洁明亮。
孩子们在溪水旁、猪圈旁、泥泞的小路上、石头上、玉米地里练琴,手指停在琴键或琴弓上,指甲里还藏着黑色的泥,手面皴裂,手指裂着口子。
2022年2月11日,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南庄镇马兰村,“音乐城堡”里挂着马兰村小乐队的旧照片。新京报记者郑新洽 摄
韧性
在众人眼里,邓小岚脸上总含着笑,但阿里也见过她流过眼泪。
每次来马兰村,邓小岚都会在小本上详细地记上每天的教学计划。但有时,到了马兰,一个来上课的孩子都没有,她难受得直掉泪。
上二年级时,一次放学,邓小岚把白宝衡留下唱了一首《歌唱二小放牛郞》。见他音准不错,想教他唱歌。第二天,白宝衡就不来了。“回去晚了,就和小伙伴玩不上了”。直到四年级,稍大点了,白宝衡又回到了小乐队。
很多小孩觉得好奇,刚来时,有很大的兴趣,学了两天,就不来了。有的家长觉得“学了没用”,耽误学习,也不愿让孩子来。
邓小岚丧气过,但始终没放弃,她身上总有股韧劲。磕磕绊绊中,带着小乐队走过了16年。
2008年,在北京中山公园,马兰小乐队给《晋察冀日报》的老人演出,这是马兰小乐队的处女秀。县里也邀请小乐队去演出,媒体报道后,小乐队外出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多,不少企业还捐赠了乐器。2012年,马兰小乐队登上了北京卫视的春晚。
一片杂草地上有一块石头,一个生锈的栏杆,和几级砌得不规整的楼梯。这里是邓小岚建的第一个舞台,她起名为鸽子舞台。
鸽子舞台的前身是一个羊圈,邓小岚找村民把羊圈拆了,用水泥垒起了一个舞台。阿里带着孩子们做了一个雕塑,在五条钢筋上裹上布,刷上漆,一层布一层漆……做成一个鸽子,又像一个手掌的形状,意为“托起孩子们的未来”。
2022年2月11日,邓小岚讲述鸽子舞台的故事 。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2013年,邓小岚有了在山里办音乐节的想法。“城市里有草莓音乐节,为什么我们不能办一个给孩子们的山谷音乐节呢?”但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舞台。
阿里把邓小岚的故事告诉了一位设计师朋友,设计师给马兰小乐队设计了月亮舞台,但因经费不足,月亮舞台图纸一直没有启用。
因陋就简,邓小岚找村民修建了鸽子舞台。一次,邓小岚来看舞台施工,电瓶车倒了,砸中了她的腿。到了县医院,一查,左腿骨裂。邓小岚被要求在医院养伤。
第一届音乐节来了三四千人,山坡上满满都是观众。邓小岚拄着拐杖到场。晚上,小乐队在台上演出时,天空下起了雨,雨后出现了彩虹,舞台旁一道瀑布飞流直下。
到现在,山谷音乐节已举办了四届,影响力越来越大,到第四届时,有来自国内20多支乐队和美国、非洲等的乐队参加了演出。
如今鸽子舞台上的雕塑四根手指都已断了,只剩下一个大拇指。“之前是‘托起孩子的明天’,现在是 ‘真棒’”, 邓小岚打趣地说。
“回马兰”
听到邓小岚昏倒的消息后,马兰村支书孙志胜找人开车带着村医,五分钟到达了现场。等救护车来时,她一直把邓小岚搂在自己怀里。到了县医院,做溶栓后,救护车直接把邓小岚转到北京的医院。
孙志胜从没想过这是他和邓小岚的最后一面。对于所有熟悉邓小岚的人来说,分别来得都过于突然。听到邓小岚去世的那天下午,孙志胜走在路上,一位妇女正抹眼泪。她女儿有精神疾病,邓小岚从北京给她们带过很多年的药。
对于马兰,邓小岚有种责任感。“看到它哪里不好,就不得劲”,她在采访中说。
1943年,邓小岚出生在马兰村附近大山的一个破房子里。抗战时期,邓拓在马兰村附近游击“办报”。报社队伍常面临转移,邓小岚出生不久,就被寄养在马兰村周边一个叫麻棚的村庄。邓小岚喊收养她的一对农户夫妻“干爹干娘”,村民叫她“小岚子”。直至三岁,邓小岚才回到父母身边。
邓拓祖籍福建,但他把马兰视为故乡。写《燕山夜话》时,他曾用“马南邨”(谐音“马兰村”)作为笔名。他给自己刻过一个章,上面写着“阜平人”,给女儿邓小岚刻的章上,写着“马兰后人”。每次去马兰村,邓小岚都说是“回马兰”。
车开进马兰,刚进到村头,就能看见一片红色的大牌子,上面写着“红色马兰、音乐马兰、生态马兰”十二个大字,这是邓小岚给马兰村提出的三张名片。
因为土地贫瘠,不利于种植庄稼。前些年,马兰村一些村民以开矿为生。很多山都被开空了。孙志胜介绍,邓小岚建议保护生态,鼓励村民发展民宿,还介绍过一个生产玫瑰精油的朋友来马兰开厂,收村民种的玫瑰花。
这些年,邓小岚一直想帮助马兰把旅游业发展起来,但困于各方面的限制,效果一直不理想。
一直以来,邓小岚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把月亮舞台建起来。但一直没钱。孙志胜透露,邓小岚曾找过银行,想以自己的工资作为抵押,贷款,但未能成功。去年10月份,邓小岚自筹资金建设的月亮舞台终于落成。这个舞台包含了邓小岚很多浪漫的想法,她给穿过舞台的那条湖取名“兰梦湖”;在演员休息室的楼梯栏杆上粘上了德彪西《月光》的谱子。去年夏天,冒着酷暑,邓小岚一铁锹一铁锹地把上山的台阶铲了出来。
2022年2月11日,邓小岚在月亮舞台前接受采访。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摄
今年,马兰花合唱团登上冬奥会后,马兰村收获了许多关注,筹建马兰儿童音乐节和发展旅游都成为了当地的重点工作。县里计划今年5月份在马兰举办儿童音乐节,还在月亮舞台西边修了拦河坝,打算发展漂流,盘山公路也在修建中。
这一两个月,邓小岚频繁地往返北京和马兰,为这一切忙碌。她所有的愿望、蓝图在今年终于像列车一样启动了,但她却倒下了。
“要不是有邓老师十几年的付出,也没有马兰的今天”,孙志胜说。因为脱贫攻坚,现在,村里都修了水泥路,村民们也都搬进了现代化的新小区,每家的厕所都建在了屋内。
每次看见孙志胜,邓小岚唠叨的都是村里的事。一次,看见路灯坏了,村里要换新的。 邓小岚找到孙志胜说,“路灯坏了,修修就好了,为什么要换新的?”“她真的把马兰当家,把马兰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孙志胜说。这个面庞黝黑的北方男人提到邓小岚,一次又一次地哽咽。
邓小岚的子女在讣告中写道:妈妈生前最后的18年里,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在河北省阜平县马兰村的儿童音乐教育,这给她带来快乐和满足;北京冬奥会马兰花合唱团的孩子们演唱的奥运会会歌获得世人高度赞扬,更将她的快乐推向高峰,她在自己生命的高光时刻离去,而且走得安详平静,这也是对我们最大的慰藉!
在为邓小岚写的歌里,白宝衡写道:“十几年之前,您来到马兰,您像一颗星星,挂在那天边,您让美妙的音乐进入我们心间,从此我们就不怕孤单……”
新京报记者 王霜霜 编辑 胡杰 校对 杨许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