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中专缘何“登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报告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 超
一辆汽车驶入雨中后熄火，被困在水坑中，且多次尝试后仍无法启动。该如何解决上述的故障问题呢？课堂上，江苏省太仓中等专业学校（以下简称“太仓中专”）汽修教研室主任赵飞燕向学生们提供了一个实际的教学案例与场景。
其实，这堂课的主题是关于汽车发动机结构及维修过程中活塞与连杆的装配与维修。而赵飞燕并没要求学生背诵深奥、枯燥的理论。对于教学，她采用的是集“信息、计划、决策、实施、检查、评估”为一体的“六步”教学法。
该教学法并不是以老师、课堂为教学中心。相反，赵飞燕将学习者作为教学中心。在课前，她要求同学提前预习相关内容。随后，赵飞燕便为学生提供一个真实的案例，带领他们进行“沉浸式”学习。
不久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网站上公布一份题为《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法在职业技术教育培训中的应用—亚太六国的观点与评价》的报告。该组织指出，学习者为中心的职业技术教育培训（TVET）教学法是基于学习者的参与、自主性和任务导向的活动来促进专业发展。来自太仓中专的教学案例名列其中。
双元制为何来到太仓
2003年出生的太仓小伙蒋政是太仓中专2020届毕业生。至今，他都对这堂课所讲授的内容记忆犹新。在那堂课上，他依据预习的内容提出自己的计划：“汽车故障的原因有可能是进水导致连杆变形。”为了验证推测，蒋政还具体提出检测与维修方法。
在计划、决策环节，赵飞燕将主导权完完全全交给蒋政等学习者。只要不涉及安全事故问题，赵飞燕总会鼓励学生们动手试试。完成相关内容后，她再进行检查，并为他们指出改进的方法。
这样的教学法广泛应用于太仓中专的每一个班级。进入学校前，蒋政从不敢相信：“一堂课竟然可以这样上，枯燥的理论竟然变得如此有意思！”
同样感到惊奇的还有赵飞燕。2014年，她就参加工作，在昆山的一所学校教书。那段工作经历给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教给学生们的东西理论多、实践少。”赵飞燕总感觉课堂是以自己为中心，她将书本上的操作步骤念给学生们听。
2017年，赵飞燕来到太仓中专。刚进学校，她就接触到德国双元制教育。那一年暑假，德国来的教师为太仓中专的全体老师带来了一堂培训课。简单的汽车保养培训就让赵飞燕感觉到不一般。
赵飞燕印象最深刻的是它的评价体系。“老师从来不告诉我们要干什么，每一步都是我们自己定计划并完成，甚至是自我评价。”在赵飞燕看来，自我评价是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在德国老师打分时，他会先让赵飞燕对自己的工作进行评价。
“如果我给自己一个很低的分数，而且明确指出自己的问题。德国老师也会给我高分，因为，我虽然没有完成好任务，但我认清了自己的问题。”这样的教学理念深深震撼赵飞燕。实际教学中，赵飞燕也将自我评价贯穿始终。
这样的教学方式就是德国的双元制教学。所谓双元制，就是指在企业与职业学校等两个地方开展实践学习。太仓是德企之乡，有超过400家德国企业在此投资兴业。基于德国企业的本地用工需求，早在2001年起，太仓就开始探索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模式的本土化应用。
其实，最初的双元制教育是为了满足德国企业扎根太仓的用工需要。这样做可以让每一位技术工人获得德企的认可。到后来，太仓中专等学校也积极投身到探索当中，逐渐形成双元制本土化之路。
发现问题就能给高分
在校学习时，蒋政发现，车辆在不同型号、不同位置安装的螺丝钉所要求的扭力均不相同。“有的20N（N是指力学单位——牛顿：编者注）、有的15N……”面对复杂的操作手册，蒋政也偶尔会出错。他后知后觉，就会在自我评价中指出扭力不足或过大的问题。
对此，赵飞燕感到欣慰。她并没有给蒋政扣分。由于他能发现自己的问题，赵飞燕反而给他打高分：“但是你要记住，扭力一点都不能错，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安全事故。汽车修理最重要的是安全！”鼓励式教育中，蒋政对于学习越来越上心、细心。
在进行汽车保养方面的学习时，蒋政发现，一辆汽车的副驾驶位置有“嗡、嗡、嗡”声。为了排查异响的原因，蒋政仔仔细细检查可能出现问题的各个部位。他一边翻阅着书本，对每个部位进行排除。到最后，他发现，异响的原因是书本记录之外的原因造成的。
最终，凭借着细心，他发现，原来是天窗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这样的小问题根本不会被记录在书本上，但在实际工作中，这就是我们所要解决的困难！”
太仓中专副校长王成忠对理论与实践的关系有着自己的认识，在教学过程当中，他鼓励老师与学生将课本当成一种参考性的教材，而将各个车型的维修手册也当成教材来学习。
“对于学习者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学好修理汽车的技术，那我们应该以学习者为中心。”王成忠说。不仅如此，他还发明出一个“教学小妙招”。除了学生自评、老师评价，他还创新性引入家长评价模式。
在他的计划中，每一个学生在学校期间都会至少经历一次学校、家长等共同讨论、共同评价的活动。经过这场活动，蒋政向父母讲述在校学习的经过与对未来的展望。学校的老师也为蒋政与父母分析汽修行业就业前景。
“这场活动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成为一名汽修工的职业规划最终获得了父母的肯定与支持！”评价活动之后，蒋政先后进入两家单位实习、工作。如今，他已进入一汽大众在太仓的维修机构工作。生意好的时候，他一个月工资能有7000多元。
让双元制成为人才培养的催化剂
一汽大众太仓森联服务总监李宝驹高度评价蒋政在公司里的工作。如今，该公司每年都会为太仓中专的7~8名学生提供实习、就业的机会。他希望可以和太仓中专深化合作，吸引更多经过“以学习者为中心”培养模式训练的学生来公司就业。
在王成忠看来，蒋政的成功不是偶然。多年来，太仓中专利用双元制的本土化实践培育出了许多优秀的毕业生。在双元制的本土化探索中，太仓市政府的投入也巨大。
早在2018年，太仓市政府就出台产教融合的相关政策，每年设立2000万元专项资金扶持双元制教育，并为获得德国AHK证书的学生比照认定颁发高级工证书，实现“一考双证”。
“对德合作”是太仓的重点招牌之一。自1993年首家德资企业落户到如今，太仓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德企之乡。
先进的设备和生产工艺对应用型人才有特殊需求。根据德国商会的调研结果，人才是德企选址考量的重要因素之一。此后，太仓不断依托太仓中专等本土院校，建立培训中心等双元制教育培训基地，构建多层次人才培养体系。
太仓中专校长丁亮表示，近年来，太仓中专坚持“以学生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深化推进教育教学改革，把“为你的就业提供教育”作为使命创造一切条件，让学生在企业的氛围中成长，全面推进中国特色学徒制人才培养，为企业培养需要的技术技能人才，做到“企有所盼，校有所为”。
责任编辑：梁国胜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