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艺考路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48期,原文标题《漫漫艺考路》,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这是于舟昂19岁的人生中第一次接受采访。如果他今年艺考顺利,从此走上演艺路,或许在未来,应对媒体将成为日常,但却很难再像眼下这般放松,把焦虑和坦然都写在脸上。
记者/薛芃
摄影/黄宇
庶吉艺术工坊里,负责艺考培训的老师正在一对一给考生“抠词”,纠正他们的每一处细节
“他们都是冲着五大院来的”
“谁要第一个上?”
没有动静。台下的几位老师又问了一遍,半分钟,第一位考生上台。是个年轻清秀的女孩,十八九岁,长发披肩,后面又扎起了一小撮,显得没那么沉闷,俏皮许多。化了淡妆,口红是温润的浅豆沙色。一身白色T恤与牛仔喇叭裤,裤脚有开口,露出玫红色的厚底老爹鞋,如今已不再流行的喇叭裤又被回潮穿出了时尚味。
自我介绍后,低头垂目思考了几秒,女孩开始表演。都是准备了很久的台词片段,哪里该停顿,哪里要重音,哪里的眼神该望向远方,字字句句都被精雕细琢过,女孩几乎是用肌肉记忆完成表演的。她要带着这段烂熟于心的台词,参加一两个月后的艺考。这是她可控的一块敲门砖,必须不出一点差错。
小舞台下,20多位待上场的考生坐成两排。这不是一场正式的考试,对他们来说,不应该有什么压力。在几位老师的注视下,他们将完成这天下午的会课。所谓会课,相当于随堂小测验,给每个人把把关,敲定他们考试时固定的台词、表演的剧目和声乐表演的曲目,好让孩子们吃颗定心丸。
台词和声乐是表演专业艺考的必考科目,另外还有形体和即兴表演。前三项都是可以提前准备好的,形体这一科,按照通常艺考的套路,大部分考生会选择一两种适合自己的舞蹈,也有出其不意的考生,会选择舞蹈之外的项目,像打拳或武术,来表现自己的身体条件。而即兴表演则更依靠临场的反应和发挥,不可控的因素很多。声、台、形、表,这四科综合在一起的能力,便是一个艺考生所需的基本修养。
这群“00后”都是今年即将参加表演专业艺考的考生。距离考试最近的一位,是个温州女孩,这次会课之后几天,就要回到浙江参加全省统考。她看起来比别人更紧张些,把自己的台词片段《桂花糕》表演了两遍,这是一段讲姥姥的故事,要细腻动情。总有些细节她把握不好,想在最后的关头,让老师再帮忙调整一下。时间真的不多了。
庶吉艺术工坊里,负责艺考培训的老师正在一对一给考生“抠词”,纠正他们的每一处细节
对于所有艺考的学生来说,时间都不多了。从7月进入庶吉艺术工坊到现在11月下旬,所有60位考生已经集训了4个月。他们将陆续迎来各省的省考,接下来,还有各大专业院校的独立考试。
60人中,一多半是应届生。在集训之前,除了一些从小学过点舞蹈或声乐的,几乎都是零基础,他们要在半年的训练中,掌握声、台、形、表四门课的基本内容;另一小半是往届生,他们已经经历过至少一次艺术高考,对考试的套路轻车熟路,再次回炉,经验是多了些,可与经验成正比的是压力。
于舟昂就是往届生中的一位。身高1.91米的他,在人堆里格外显眼,即使是放在个个外形姣好的艺考生中,也是会让人多看一眼的。五官长得很精致,浓眉大眼,却不俗气,颧骨略高一点儿,是很硬朗的北方男孩。第一次见面时,于舟昂穿着一件花色的毛背心,胸前印了几个大字“心有猛虎”,套着衬衫,踩着匡威帆布鞋,很潮。他是个典型的阳光大男孩,有礼有节,说话字正腔圆的,像是校园剧中众星捧月的优等生,在女同学情书堆中长大的那种,但隐约觉得他身上少了点艺考生所需的“艺术”气质。
可他生了个演员坯子的身板和脸庞,不参加艺考有些亏,愧对老天的恩赐。他上场时,摄像机的镜头向上挪了挪。因为疫情,2020年艺考临时改成线上考试,所有考生要上传自己的表演视频,这在艺考中从未有过。很多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舟昂也是。眼前的2021年艺考,初试仍以视频为主。为了让考生们尽快适应镜头,在镜头前找自己的不足,培训机构特意强调了摄像机的环节,每个考生要面对的,不仅是一排评委老师,更重要的是镜头。
于舟昂表演的是《东归英雄》的片段,一段激昂、凌厉的台词。他个儿高,声音又大,气势上先占了上风。“可他有点自我感动,放得多了点,没收住尾。”坐在一旁的表演指导老师轻声向我解释这段作品,“于舟昂条件不错,又是复读的,有经验,但还需要打磨,大概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吧。”
到这个表演机构来参加考前培训的学生,身形、声音、气质这些基础条件都不算差,他们要经过机构的三轮面试才能接受培训,这便是第一道门槛。庶吉近几年艺考的成绩不错,不少考生慕名而来,但很多人都被卡在了门槛外,要么过不了面试,要么觉得费用高。
能进来的考生,算得上是全国所有艺考生中的头部梯队。庶吉的创办人耿绍业本就是北电毕业的演员出身,培训艺考生之外,他也给一些年轻演员做表演指导。进入该机构后,本就条件不错的艺考生,再经过几个月来自北电、中戏表演专业毕业生的专业指导,心气自然更高些。“他们都是冲着五大院来的。”对于表演专业的艺考生来说,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上海戏剧学院是“三大院”,再放宽一点儿,加上中国戏曲学院和中国传媒大学,一共“五大院”。在艺考这条道路上,“五大院”是最好的归宿,而中戏和北电又相当于未来人生的金铠甲,谁都渴望披上。
第二次参加艺考的于舟昂,承受着更多的压力和焦虑
“用你的锁骨去看人!”
庶吉艺术工坊在高碑店的一个创意产业园区里,离传媒大学很近,周边有不少影视行业公司。影视类艺考的培训机构也不止一家,都分散在这一带,暗暗较着劲。
机构的氛围,表面上是松弛的。年轻的男孩女孩嬉笑打闹着,他们很少同时上课,以老师与学生间轮流一对一单独辅导为主,其他学生就在一旁等着,准备自己的表演。有时会有外卖送来,多半是水果和咖啡,若有人点了大油大荤的食物被老师发现,一定会被没收。在考前的几个月里,考生们要严格控制饮食,哪怕他们现在只有十七八岁,不太需要担心身材不可控,但镜头非常诚实,熬夜留下的黑眼圈、夜宵或宿醉带来的 浮肿,脸上、身上胖了一点点,或是一颗青春痘,都会在镜头下暴露无遗。教室门口就放着磅秤,如考生们的紧箍咒一般。
记得跟于舟昂说要给他拍张照时,他的下意识反应是:“P不P图?”我觉得好笑,如此一张无死角的少年脸庞,为什么也要在意P图?后来任教老师说,这些孩子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在意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他们认准了这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而且对于外形,只会越来越在乎。
每天早晨7点,晨功开始。考生们都住在离教室很近的公寓,走路便到,但对于这些很少吃苦的孩子们来说,坚持晨起练功不那么容易。晨功之后,于舟昂上的是声乐课和台词课,他要在老师的指导下,把准备了很久的自选片段再复习一下,抠抠细节。可这一天,他的状态不太好。
于舟昂是内蒙古人,声乐与台词,他选的都是与内蒙古或草原相关的内容。对于艺考生来说,选什么样的片段很讲究,这也是培训机构的职责之一,老师们要根据学生的特质和背景,帮他们选择一段适合考试的表演。
“艺考和演员不一样,我们对演员的要求其实是塑造角色、塑造人物,需要有一定的特点。但是艺考生不需要,他们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艺考是选演员的苗子,所以只要是走上考场,站在考官面前,就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在最短的时间里给考官看到。”于舟昂的班主任说,“十七八岁的美少男、美少女,什么是他们最好的一面?青春、活泼、自然,这样就够了。”有的考官喜欢基本功扎实一点儿的,有的则更偏爱“白纸”,一张有潜力、可以调教好的“白纸”。“艺考是一门玄学,靠实力,靠外形,也靠眼缘和运气。”
于舟昂站在练功房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有点找不到发声的腔体,声音有些飘,沉不下来。一旁的声乐老师看着着急:“你可别用腾格尔的唱腔,唱蒙古歌很忌讳这个,一般人学不来。你别唱成《隐形的翅膀》了!”
老师想尽各种办法帮他发声,用手肘顶着他的腰,或是帮他做一些简单的身体对抗,寻找丹田发声的位置。他的这首歌,带着典型的草原风格,辽远、空旷,又有家乡情怀,很适合他。若是放在一个南方男孩的身上,想必就有些错位。
台词和声乐的选择,都要与个人气质相符才好,更能加分。“声音得放出来,眼神不能飘忽不定,这是最基本的。”老师解释道,“独白这一类涉及到个体角色,在台词中会适当地加入一点儿对演员的要求,也就是所谓的‘塑造角色’。但如果是诗歌、散文的表演,是可以把自己的经历放进去的,比如说理想、家庭、父母这些自己的经历与感受,打一个擦边球,会更容易有代入感,‘演’的痕迹就不会那么重。其实考表演,看中的还是自然,在台上松不松弛,说话乱不乱,舞台感如何,表演真不真、假不假。”
“注意体态,用你的锁骨去看人!”会课时,老师不断地提醒考生,注意自己在台上的每一个动作,不能有一点儿松懈。考生从上台的第一秒,考试其实就开始了。报考号,自我介绍,回答考官不经意间提出的问题,再到准备好的自选片段,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词,都决定着能否过关。
如果铆着劲儿要考中戏和北电,就得按照艺考的套路来,一切都有应试的规矩和模式,依着天性自由散漫基本是没戏。“北电更要求考生的镜头感,他们要知道如何看镜头,在镜头中,五官会被放大,因此表情管理格外重要;中戏更注重舞台感,表演的话剧痕迹更重,情绪如何饱满地释放出来是考生需要琢磨的。”简单来说,北电与中戏的艺考风格差别,就是“收”与“放”的差别。
这几年来,每年都有1万多人分别报考中戏和北电的表演系,其实基本上是同一拨人,他们既会考中戏,也会考北电。北电近年的门槛略有放低,招生人数不断增多,去年招收了80人,分四个表演班,今年有可能还会再放宽一点儿。中戏则收50人,分成两个班,一个班是四年制普通本科,另一个班是“2+2”双学位的国际合作项目,前两年在中戏读,后两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戏剧学院读。于舟昂最大的目标是“2+2”,他想学话剧表演,黑色木地板的小舞台、聚光灯,有一种表演的神圣感。
“就是因为看了一场话剧”
于舟昂是内蒙古乌海人,生于2001年。他总调侃自己的家乡是个五线城市,在来北京参加艺考培训之前,虽然也跟着父母出去旅游,但跟大城市的同龄人比,自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城市人。
但在乌海,于舟昂从一出生,便带着足够的优越感。父母学历不算高,但早年做煤炭生意,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再加上一路走来,出众的外形让他无论在哪个阶段读书,都是绝对的“校草”。于舟昂一度很享受这种优越感给他带来的自信,这种自信,是成为演员必不可少的素质。
于舟昂所在的高中,在乌海是数得上号的,尤其文科是乌海最好的。但直到去年第一次参加高考,于舟昂才意识到,自己所在城市的教育水平有多落后。全年级四五百名文科考生中,只有前50名能考上一本。他们多半会选择保守地留在省内,内蒙古大学和内蒙古师范大学是最理想的学校。考出省,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填报志愿时的勇气。这50人中大约只有5至10人可以考出内蒙古,到外省念大学。去年的高中同学里,考得最好的去了中华女子学院。
可于舟昂还是有股子傲气,总想出去闯闯。“大城市里,艺术类考生可能有自己的艺术追求,而在小城市,总要先解决上大学的问题。如果不参加艺考,又能考上什么样的学校呢?这么一想,艺考是条捷径。”如果不考艺考,于舟昂可能也会选择内蒙古大学。
2018年,于舟昂正式走上艺考的道路。起初,他并没有想到能考表演,而是先选择了播音主持。因为在乌海,没有专门的表演艺考培训,只有教播音主持的。学了一段时间后,当时的老师在北京求过学,便带着他和几个学生来北京,上了一周播音集训课,更主要的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舞台。
老师带着他们看了一场话剧,在繁星戏剧村,看的是《那场奋不顾身的爱情》。这场话剧彻底触动了于舟昂,他第一次现场看话剧,近距离地接触到表演,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不喜欢播音主持的那个套路,每天要字正腔圆地念着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信息,他找不到共鸣,只是一味地练习发音、练习腔调。这场话剧之后,他决定转学表演,很快地,便离开乌海,只身到北京求学。
虽然经济上比较宽裕,但走上艺考这条路,于舟昂觉得还是有点内疚。他是家里的老二,往上还有一个比他大13岁的姐姐。伴随着舟昂的出生,姐姐觉得家中的爱被弟弟分走了,上学时要靠近弟弟,生活中也要处处照顾弟弟。后来姐姐去天津念完大学后回到乌海,几经周折,最终还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当地找了一个安稳的工作,拿着普通的月薪,去年嫁了人,性格被磨平,也不再为自己有过多的打算。
见到于舟昂的前几天,姐姐还用微信给他打了3000块零花钱,他没收,姐姐又换成了支付宝转账,不得不收。“离家这两年,和姐姐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让姐姐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他总想弥补对姐姐的亏欠。
因为是家中老二,父母都到了“奔六”的年纪。同龄人的父母,也就40多岁,跟子女走在一起,像是兄弟姐妹,这样的“无代际感”,于舟昂感受不到。他不得不时常惦记着母亲严重的胃病和父亲的“三高”。虽然父母也曾建议他别学表演,看不到出路,可于舟昂执拗,父母、姐姐又宠爱得紧,他还是走上了这条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的路。
去年的培训,于舟昂不是在庶吉学的,而是在另一家机构。这是环境完全不同的两家培训机构,之前的那家非常严格,从集训开始就没有一个休息日。他记得自己曾经有一周,几乎天天被骂,每天都有不同的问题暴露出来,同样的问题也总会反复出现,不知怎么地,就是改不好。那时他还谈了恋爱,女孩同样是艺考生,耗费了不少精力,最终却还是在争吵中收尾。女孩考得不错,可他没中“五大院”,又不想去读录取他的其他学校,今年只能背水一战了。
“复读,绝对不要再来一次了”
2020年1月,于舟昂考完第一所学校南京艺术学院,在从南京回北京的高铁上,看到了新冠疫情暴发的消息。紧接着,艺术类院校一个接一个放出停考的消息,那时候,没人知道疫情将扩散到什么程度,他和同学们甚至还幻想着,一切很快就能结束,回到考场。
但直到3、4月,考生们才陆续收到消息,所有表演类艺考都改为线上考试,而且时间一再延后,几乎要跟普通高考撞车了。这一改革,一棒子打蒙了所有考生。于舟昂说他是考场型的考生,如果不是面对面,他身形好、有亲和力、反应迅速等很多优点都无法表现出来。对着手机摄像头,打光、布景、调试设备,这些他都不擅长,弱点就会在镜头前不断地被放大。
果然,他考得不好。中戏、北电相继落榜,考中的几所学校都在上海,不是艺术类的专业学校,他有点顾忌,便放弃了,他还是只想上“五大院”。
艺考的考场上总有些技巧,如今于舟昂已经很熟悉。比如,万一在考场上忘了词怎么办?“这时候绝对不能依赖老师,不能指望让老师提供解决方案,而是要自己主动提出怎么办。如果是刚开始表演,那就说‘不好意思,我重来一遍’;若是已经快表演完了,就停在那里,假装是个正常的结尾。”诸如此类的考场应对策略,短期内还用不到,因为今年的艺考,初试仍将通过线上视频来考核,到了三试,才有可能面对面地考试。
庶吉的老师说,艺考复读的大有人在,每年有将近一半的考生都是往届生,要么是文化课没过,要么是专业课成绩不理想。“有些复读三四年的其实已经过了读书的最好年纪,但没办法,还是一门心思地考。这样的考生,基本上都不再是单纯的考生,而是早已有进组阅历的考生。他们进了大学,也会很快去跑组接戏,把自己作为一个职业演员而非学生看待。”
经历了去年的失败,于舟昂想明白一个事儿:“我复读一年,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就是要考大学。我不就是花钱来学这个东西,考上一所好学校吗?考上了,大家都会说你好。考不上,也就消失在人海了。”这一年,他不再谈恋爱,也不再分心做别的事,只是备考。
“你有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放在艺考上吗?”我问他。
“大概80%吧。还有20%挺偷懒的。”他没事会打游戏、刷抖音,最近在看一本书,叫《高敏感是种天赋》。于舟昂这两年收获到的,不仅是会说台词和基础表演这么简单。刚来集训时,他穿着一身很“土”的运动服,没有什么审美上的判断力,现在他至少可以迅速辨别出,什么样的表演是好的表演,看一出戏应该看哪里。审视自己时,也会更加内省,比如对着书上的东西想一想自己高敏感的性格该如何自洽。
他必须通过这些自我提升,来缓解复读带来的焦虑,否则心态崩了,更无法正常发挥。这个周末的一大清早,于舟昂要飞回家乡乌海,参加今年艺考的报名。“我妈一定会做碗面给我吃。”舟昂的父母很讲究当地的习俗——“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上一次离开家回北京集训,是早上8点半的航班,于妈妈早上不到5点就起来,和面,剁陷,包饺子。报完名后他再迅速赶回来,继续每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的练习。他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再复读,即使没考上“五大院”,也要选择一所其他的院校去读,“复读,绝对不要再来一次了”。
如果有经纪公司向有明星潜质的艺考生抛出橄榄枝,他们该怎么办?要抵挡住诱惑一心求学,还是走一条能迅速出道的捷径?对于全国参加表演艺考的大多数考生来说,这不是个问题;但对于站在艺考头部的考生,进入头部的艺考培训机构之后,可能就已开始被人注目,被人评判和考察,他们自己也会有头部艺考生的优越感,是距离“准明星”更近的那群人,他们必须直面这个问题。
高考结束,在朋友的介绍下,于舟昂去试了个戏。他想知道考场之外,表演应该是什么样的,也想知道,自己这个还没踏进表演门槛的选手,还有多远的路要走。他运气很好,第一次试戏就是个大剧组。这是一个网剧,大IP的校园剧,有500多人试了男主角的戏,他也是这五百分之一。但最终,角色落在一位流量艺人的身上。
经过这一次接触和道听途说,隐隐约约地,于舟昂已经感受到演艺圈的复杂。他仍渴望当演员,希望可以保持自己现在纯粹的劲头,害怕以后会变得“油”。但他也很坦然,如果有一天真的变“油”了,在复杂的环境中变成一个左右逢源、定力不足的人,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只能让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最好别来。
(应受访人要求,于舟昂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