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内地流行的“双减”，听说让教培业雪上加霜。其实香港补习社何尝不是，甚至开始得更加早。
在此先解释一下，香港补习社不光是有像内地一样只是针对在校学生的补习。有的补习社，像我去的这家，可谓是老少通吃。
补习社的前台
小至两三岁话都不太会讲的小朋友，大到中学生、大学生、甚至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中年人，统统都有。而有幸地，在我加入这家补习社的那几年，我都有接触过这些不同类别的学生。
早教班是补习社的王牌课程。当时的社会风气，对政府的施政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当时有非常多的家长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体验一把做公务员的感觉。比如，消防员、警察、老师、护士等等。
公司为了让家长觉得值回票价，特意聘请的都是些已经退役的纪律部队成员或者在职人员来培训这些小朋友，听起来好像真的经过专业培训一样。而且，还为每个小朋友度身订造了专业的制服（很明显中了家长的下怀）。可想而知，这些班一开就爆满。报名还要先排期。
完成了课程，可以领到印上自己名字的证书
而我，因为当时还是全职员工的身份，可以有幸参与这些活动。一开始，阿sir就展示他职业的风范。其实他教的就是TVB里常常听到的那些指令。而在内地长大、基本上逃不过军训的我们，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但是那些话都不太会讲、穿上SSS尺寸还有点大的小朋友，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我们的职责，就是阿sir在说“向右转”，拍拍那些左右尚分不清，最后选择向左边转、或者根本不知道向哪里转的小朋友。但是阿sir还是一直鼓励：“小朋友做得真棒！”如果是消防员课程，要学习消防演习和拯救伤者（就是凳子上的假人）。
但是可想而知，随着社会环境的转变，这些盛况已经不复存在。
来补习社之前，我教的都是几岁的小孩子。十岁以上的经验是零。很幸运地，补习社当时的师生比例不协调，我可以有多点机会接触不同种类的学生。所以，我荣幸在零经验的情况下，接了两位高考生的英语补习。这个课程也刷新了我的认知。
大家都知道内地的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天都要上课考试。原来在香港，第一：准备高考是个人喜欢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的事情。第二：我们的高考最多考个两三天就完了。她们的高考是……考三个月。
我首先在三月辅导她们英语笔试，然后在五月辅导她们英语面试。而且，在补习之前，补习社特意向我强调：“因为这两个小妹妹一心向学，态度可嘉，但是经济有困难、英语基础又差，所以补习社本着为社会服务的态度，不会向她们收一分钱。”与此同时，补习社希望不要因为是无偿服务，而影响到教学质量。毕竟高考是人生其中一场重要的考试。
可能两个小妹妹知道是不收费，每次都非常不好意思，都不想占用我太长时间。我说没有关系。一直到DSE快要开考，也就是课程快结束的时候，两个小妹妹终于向我吐了真心话：“老师，其实我差不多放弃自己了。你看看我们的青春痘，因为准备考试，压力是有多大。今年怕是过不了，看明年了。”哎，原来考试压力，哪里都是一样。不过，因为疫情，怕是很难再见到这些年轻的面孔了。
公务员课程其实是这家补习社另外一个王牌课程。我之前从没有接触过公务员培训。当我在前台看到接踵而至的学生走到前台问：“请问邮差课程今晚是在哪间教室？”大家不要见笑。我当时立即浮出了一个邮差叔叔背着邮件的画面。我就想这么简单的工作，还需要特意报个班来考试吗？然后，有一天我接到了这么一个短信：
我连什么叫做“救护主任”和“消防主任”都没有听过，就被要求要准备个面试课程。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之后我也不奇怪准备的课程是什么CRE英语考试、JRE英语考试了。
其实只要打开了一扇门，就有可能开启更多的门。我最后为补习社准备了20套JRE英语模拟真题，公司当作王牌课程需要付费购买。直到今天，网站上显示的范例，仍然是我当时亲手打上去的每一个字：
因为服务需要付费，范例里只是显示了原文的一小部分
不过，当这些课程几年后成为箭靶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可以成就你的，也可以摧毁你。”
我觉得另外一个有意思的课程就是教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想进修英语的成人。刚开始，我很有心理压力。我何德何能可以教这些比我大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于是补习社就嘱咐我，不要说粤语就好（怕露馅吗）。但其实克服了紧张之后，做自己就好。我自己的年纪多大并不重要，学生能够学到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补习社的变化其实是看得到的。从开始的门庭若市到冷冷清清。从开始要和其他老师抢教室到最后即使我只有一个学生，也可以照用大教室。厕所的设备从供应充足，到连厕纸都要自备。我从全职员工开始被安排为兼职员工、再到活差不多没有……
我有点唏嘘。我感谢这个难得的工作机会，但似乎又无能为力。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或者缘分就是这样神奇吧。
（本文作者：小云和小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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