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突然收到集团通知，下周宣布破产，员工全部离职，现在HR、公司高管都找不到，我们也觉得很懵。”一位华尔街英语华北区域负责人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山雨欲来风满楼。昨天（8月12日）下午至半夜，陆续有华尔街英语的客服在各个学员所在的群发送通知“由于劳动纠纷，从明天（2021年8月13日）停止上课与订课服务。”当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而8月13日一早，很多学员陆续找到了“组织”，各个大大小小的华尔街英语维权群。
有学员提供的8月13日上午华尔街英语在北京酒仙桥的某门店照片显示，该线下营业点大门紧闭，内部空无一人。
“所说的劳动纠纷应该是欠薪的问题，之前我已经被欠薪三个月，突然又被辞退，求告无门。”上述华北区域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她认为华尔街英语破产的原因有二：一是疫情以来取消了大量线下课程，改为线上课程后效果不好，造成公司资金链的问题；二是由于国家对教培行业疾风骤雨的一系列政策，导致整个教育赛道不再被投资人看好，即便是华尔街英语这样主打成人英语培训的机构。双重打击导致华尔街英语举步维艰。
除了劳资纠纷，华尔街英语面临的更大问题是众多学员催讨学费，这其中不少学员在华尔街英语销售人员的推荐下采用银行信用卡分期、互联网贷款的方式“先交后学”，甚至预付了价格为数十万的五年的学费。根据华尔街英语官网，在全球先后拥有300万学员，2000年开始在中国11座城市布局39个学习中心。
40万培训费、20万贷款无着落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一个400多人的华尔街英语学员群发现，几乎所有学员都是出于工作后自我提升的目的而参与的英语培训，均为成年人，目前没有消耗掉的课程费用折合金额多在3万-20万之间。
部分学员在华尔街英语的推荐下采用了金融机构借款的方式购买课程，有四位学员对记者表示，华尔街英语方面推荐其使用百度有钱花APP借款，可分12期、18期或者24期还款；另外两位学员则使用银行信用卡预付了三年的学费。
“当时销售让我从支付宝或者信用卡贷款，我选了招行信用卡分期，36期还完。课程总共费用超过40万元，其中20万元是我自己贷款的。”由于工作上有对外交流的需求，北京的田女士此前在华尔街英语报名了一对一私教Market Leader课程，属于上门上课的VIP服务，单课时价格近2000元。但她目前只使用了2个月的服务，却预交了5年的课程费。
田女士原本预约了8月13日的课程，但突然发现课程被临时取消。随后，昨日突然被销售通知华尔街英语即将破产的噩耗，“抱歉，但您要自己想办法。”销售也对她大吐苦水，称半年没有发工资了，自己也没有想到公司会陷入这样的处境。
根据田女士提供的培训合同，她的课程包括96次外籍教师课和142次中籍教师课，按计划是每周一次外教课，一次中教课，课程费用高达44.2万元，除此之外，教师上门授课的交通费还需要田女士支付。
记者发现，合同中对甲方也就是华尔街英语的权责约束较少，而对田女士这样的客户方权责约束较为详细。
比如，甲方的责任仅有一条“提供乙方学习所需的教学材料和教学服务”，其权利包括在乙方扰乱学习之需或者违反操作规则的时候有权口头提醒、书面警告甚至解除合同并退部分学费；可以为了教学服务、调研和管理收集乙方的某些个人信息，并提供给关联公司和第三方调研机构；乙方还得同意甲方发送广告信息。
乙方的权利与义务一共6条，其中有一条显示：“乙方选择通过消费信贷或信用卡商户分期向甲方付款的，在得到金融机构批准后，应在指定日期前还款。乙方与金融机构之间就贷款/信用卡分期事宜发生的纠纷，由乙方与金融机构解决，除非法律法规另有规定，不应影响本合同的执行。”
也就是说，虽然贷款目的是进行英语培训，但培训机构推荐了贷款之后即便不能提供服务，还是可以置身事外，客户只能与金融机构协商解决。
此外，乙方的义务还有一条：“鉴于本合同系续学合同，且乙方接受了价格优惠，此后发生除法律规定可以解除本合同的情形外，乙方要求解除本合同的，学费一律不予退还，甲方也有权要求乙方继续履行本合同。”
当时田女士的确由于购买课程量大，赠送了少数服务，但是根据这一条款，就无权主动解除合同并追回学费了。
小薛（化名）在华尔街英语方面的推荐下，2019年12月29日下载了百度有钱花APP并申请了6.86万元贷款。虽然课程由于身体原因一直处于冻结状态，还有很多课没上完，但贷款一直在还，只剩下5期尚未归还。
根据其贷款合同，分期手续费为每期0.27%，年化综合费率为10.15%，如果按期还款还有0.05%/天的罚息利率，折合年化18.25%。
“本来想等身体好了解冻这些课程，慢慢消化掉的，但现在课程不能上，金融机构贷款还得还，不还还得罚息，还会上征信记录，真是栽进了大坑。”小薛说。
21世纪经济报道向百度旗下度小满金融询问教育贷款的后续处置事宜，截止到发稿前尚未获得回复。
韦博英语前车之鉴
华尔街英语的现状不禁让人联想到同为英语教培机构的韦博英语。
2019年10月，韦博英语因经营不善，关闭全国多家门店，相关负责人“跑路”。部分韦博英语学员向21世纪经济报道投诉，在报名时签署2-4万元不等的贷款协议，他们认为这是被诱导的。而且，他们认为自己是此次风波中最为焦灼的人——上不了课，还得归还本金和利息，否则有逾期行为上征信报告的风险。
当时，韦博英语总部所在地上海的金融监管部门窗口指导辖区内涉事银行妥善处置韦博英语学员贷款事宜，未偿还造成逾期者暂缓征信上传。当时多家提供学员贷款的银行表示冻结客户分期，暂缓上征信。
但据记者8月13日了解，有韦博英语深圳分部的学员称，时隔一年多，今年韦博英语的部分学员在深圳法院起诉该培训机构胜诉，但由于韦博英语无资产可供执行，最终还是没能拿回学费。此外，由于害怕延期还款上征信，无论是银行信用卡分期还是消费金融机构、互联网金融平台借款，多数人还是按期归还了。
记者从裁判文书网上查询到韦博英语相关的多个合同纠纷案件，其中，今年5月，10名韦博英语学员向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法院起诉韦博英语，要求解除《学生入学注册合同》并退还原告剩余课程费用。这是一次被告缺席的审判，判决结果显示，确认上述合同解除，并要求深圳市韦博英语培训中心在判决生效之日起10天内向原告返还剩余培训费。
根据学员提供的“百度有钱花”的借款截图，6月16日和7月16日他已经连续两期没有归还，也被追加了罚息，该机构提示：请按时履行还款义务，贷款以及还款情况会上报央行征信系统，逾期将影响个人征信。
破产清偿顺序学员靠后
教培机构破产，学员与提供教育培训贷款的金融机构都是受害者，那他们之间的贷款纠纷要怎么解决？
北京金诚同达（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许中华律师对记者表示，一般而言，培训机构与学员之间签订买卖和服务合同，而学员与金融机构之间签订贷款合同，这是两层法律关系。即便机构宣布破产，后者的金融借贷关系持续存在，因此借款用户仍需要向金融机构还款。
“目前华尔街英语自称要宣布破产，还不知道是否已经申请破产进入司法程序。如果是非司法意义上的破产，只是自己宣布停止运营并尽量解决学员、员工的学费和薪资问题，那么流程上会稍快一些。如果进入法院司法破产程序，那么很可能旷日持久，学员需要作为债权人去申报债权，教师也要为自己的薪资报酬申报债权，等待法院按照破产法流程执行。”许中华律师称。
但值得注意的是，根据破产法规定，学员的债权清偿可能比较靠后。
“破产法规定有清偿顺序的，按照规定，有财产担保债权、破产费用、职工债权。一般来说学员的学费是靠后的普通债权，因为重组的学费算是商业预付卡消费，只能算作普通债权，清偿顺序在职工和社保之后。更不利于学员的是，华尔街英语等培训机构一般都是轻资产公司，培训场所是租赁的，在这种情况下可供清偿的资产很少，普通债权人恐怕很难拿回学费。”许中华律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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