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华做吉他
文 | 《中国科学报》记者 陈彬
今年的春季学期,每逢周三下午,清华大学历史系大一学生颜瑄都会穿过校园长长的林荫小径,走到位于清华东南门附近的基础工业训练中心(简称训练中心)。
在那里,她会在老师的指导下专心致志地切割、打磨、粘贴……经过一个学期的时间,制作一把像模像样的吉他。
颜瑄参加的是由训练中心组织的实践类通识课程“制造工程体验”,而“做出一把能正常使用的吉他”正是这门课的主要“授课内容”。
颜瑄在课程中 受访者供图
繁忙学习中的心理寄托
大一上学期,在学校组织的一次参观中,颜瑄惊奇地发现,学校里竟然有一个地方在教学生做吉他。
“当时就觉得特别神奇。”从小就喜欢摆弄一些小手工的她,有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而她参观的课堂,正是清华大学首次开办制造工程体验“吉他设计与制作”单元课程的现场。
“教学生做吉他的创意,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了。”该门课程的负责人、训练中心指导教师杨忠昌告诉《中国科学报》,这门课程的最初创意来自于他们的一次参观。
2019年,在一次调研中,杨忠昌参观了几家乐器制造工厂。
当看到工人通过自动化生产线批量制造乐器时,他忽然想:是不是可以让学生以手工方式制作一些乐器呢?比如吉他。
“吉他看似简单,但其制作过程能锻炼学生的工程动手能力,同时制作原理中包括了大量学科知识,比如材料、力学、结构等,这些又能锻炼学生对所学知识的交叉融合能力,可谓一举两得。”对于这个创意,杨忠昌很兴奋。
想法虽好,但准备一门课程并不容易,从前期策划到课程安排、组建教学团队、培训学习、准备设备材料,以及多次测试课程环节内容衔接合理性,这些花费了杨忠昌一年多的时间。
直到2021年秋季学期,首堂“吉他设计与制作”课程才和同学们见面。
“我们希望通过一个学期的实践,让学生完整地经历一把吉他从材料准备到成品完成的全过程,最终的作品也会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赠送给他们。”杨忠昌说。
作为学生,颜瑄并没有老师考虑的那么多。在她眼中,这门课更像是自己繁忙学习中的一份心理寄托。
“平时我们的课业压力是很大的,在写作业、看论文的固定节奏中呆久了,有时也会很烦躁。但在训练中心的几个小时,我却可以体会到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颜瑄说,这使得这门课慢慢成了她每周的一个“盼头”。“感觉去训练中心做一做吉他,自己的一天都会快快乐乐的。”
“心烦”与“感悟”的交替
和颜瑄报名前后脚,清华大学能源与动力工程系直博生赵艳伟也被选中,成了“吉他设计与制作”课程的一名学生助教。
作为助教,赵艳伟的主要工作是帮助老师联系学生、收集资料以及维护课堂秩序等。在此过程中,她和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本科生很快熟识起来,也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从开始的懵懵懂懂,到最后能够熟练掌握各种工具的使用,我觉得他们进步很快。”赵艳伟说。
第一次参观训练中心时,颜瑄曾尝试做一把梳子,但由于从来没有使用过电锯,这把梳子被电锯锯“崩”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电锯启动,她总会有种不由自主的紧张。
然而,制作吉他是一定要用到电锯的。
“一开始有老师的指导和鼓励,后来尝试自己动手实践。如今,那台锯子我已经用得比较顺手了。”颜瑄笑着说。
杨忠昌告诉《中国科学报》,选修“吉他设计与制作”课程的学生,每周的学习时长只有4个小时。其间,他希望学生尽可能真实地体验吉他制作的每一道工序,以帮助他们领略乃至形成“工匠精神”。
这一点,颜瑄有着深刻的感受。
“作为一个‘急性子’,制作吉他对我来说最难之处便是保持足够耐心。”她说,某些吉他部件的打磨要求毫米级别的精确度,往往需要用游标卡尺“量一下,锉一下,再量一下,再锉一下……”这种枯燥的工作经常让她心烦不已。
但与此同时,她真切地体会到了“手艺人”的辛苦,并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精益求精”。
正是在这样的“心烦”与“感悟”的交替中,颜瑄手中的吉他慢慢成型。然而就在此时,由于北京市疫情防控形势发生变化,清华大学决定暂停线下课程,开展在线教学。
对着电脑是无法做出一把吉他的,还有几周就可以完成吉他制作的学生们能得偿所愿吗?
造物只是一条“线”
清华开始线上教学之初,杨忠昌实实在在地上了一周“网课”。
“学生们在线上,我们在实验室帮学生完成某些设计,同时穿插一些线上的企业参观,让他们感受手工制作与批量生产的区别。”杨忠昌说,此外,他们还邀请教师为学生们讲授民族乐器的结构和发声原理。
“毕竟吉他属于外国文化产物,我们希望学生们也能受到民族文化的熏陶。”
按照原本的教学计划,即使没有疫情,这些内容也是要教给学生的。当线上内容教授完成后,老师们依然面临选择——向学校申请线下教学,还是暂停甚至终止课程。
答案显然是前者。
经过一番沟通协调,这门课程被“翻转”了——老师们来到线上,通过视频形式进行在线指导,学生们则重新回到训练中心,完成剩余工作。
往常教师负责的线下组织与指导工作,则交给了身为学生助教的赵艳伟。
“开启线上教学时,这门课程已经进行大半,剩下的部分也已经没有什么难度。”赵艳伟说,但骤增的任务量还是让她直呼“太累了”。
“老师在现场的时候,我起的是辅助作用。但现在,我的工作从学生签到开始,到为他们播放教学视频,再到现场帮他们解决实际问题,再到课程结束后的收尾工作,以及最后与老师的课后视频交流。”她说。
更重要的是,由于制作场地有两处,她需要在两个场地之间来来回回,而且学生们的很多问题常常会同时出现。这使得她更加手忙脚乱……
尽管如此,赵艳伟依然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受益匪浅。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磨练。正是在这样的手忙脚乱中,我的协调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都有了很大提升,甚至对吉他制作过程的了解都更加深刻了。”
对此,杨忠昌表示,目前高校的工程实践往往比较看重学生动手能力的培养,这当然没有问题。但作为一门课程,工程实践更需要考虑一些综合性的因素。
“我们不能仅止于让学生动手,还要让学生在动手的同时有一些其他收获,比如设计能力、工艺分析能力,乃至于沟通合作能力、表达能力、创新能力等。”他说,“总之,制造一件物品只是工程实践的一条‘线’,老师要用它串起很多内容。”
再过几周,颜瑄的那把吉他就将做好。
小时候的她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钢琴,“不过后来半途而废了”。
想想不久后,自己将拥有一把亲手制作的吉他,颜瑄憧憬着重新拾起自己的音乐梦想。
“借这个契机,再去尝试着学一下,不是很好吗?”颜瑄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