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北京4月10日消息（总台中国之声记者李杨）教育部等十三部门去年12月底印发《关于规范面向中小学生的非学科类校外培训的意见》，对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治理作出系统部署。其中明确，培训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或以充值、次卡等形式变相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或60课时的费用，且不得超过5000元。
中国之声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自“双减”政策出台之后，学科类教育培训机构得到了比较有效的规范，但一些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为获得更多客源、赚取更大利润，存在违规预收学费、虚假宣传等问题，家长们退费难、维权难的情况时有发生。中国之声一线调研10日推出：非学科类校外培训问题调查（第一篇）。
最近，一位北京的小学生家长张女士（化名）正在跟一家名为弈小象的儿童在线棋类培训机构进行“拉锯战”。张女士向记者反映，弈小象不断在直播中对外宣称学生参加自己的棋类培训将来可以在高考时加分，张女士信以为真，就给孩子报名学习围棋，买了很多课程。
“直播的时候他就打印了一张纸，上面印了好多学校，他说有100多所，一些著名的像清华、北大、南开，这些反正都在里面，说这些学校都能够围棋加分，这就挺吸引家长的。”张女士说。
后来，张女士终于得知根本没有什么学围棋高考加分的政策，感觉上当受骗了，不想再耽误孩子时间，就想退掉没学完的课时费，却怎么也退不成，和弈小象展开没完没了的“拉锯战”。
记者采访了解到，像有张女士这样经历的家长其实还有不少。学生家长朱先生（化名）告诉记者，一旦交了钱，再退可是难上加难。“孩子学一些这种课程图的是啥？肯定就图对他学业有所帮助，家长肯定比较看重这一点。然后我想退课，我找了半天，他们没有客服这样的电话。”
天眼查显示，弈小象所属的北京童心弈智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在2018年成立，注册资本555.55万元。弈小象是一家专注为4-12岁儿童提供象棋教育的在线平台，主营业务为象棋在线小班直播课，每班6～8人，全职教师授课，课后由专业象棋选手对学员进行指导和答疑，在线上进行对弈练习。
107所加分学校的名单
虽然标明的是象棋培训，但弈小象也在承揽少儿围棋培训业务。记者在弈小象售卖课程相关的直播间看到，主播会展示一份写有107所棋类加分学校名单的打印纸，并向家长们介绍学习棋类的优势。
主播1：107所棋类的加分学校名单，像清华、北大、南开都有对吧？还有北京师范大学，浙江大学大家也可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我们的dream school对吧？很多学校都有。
主播2：如果你们想达到未来中（某）考、高（某）考能够加分水平，在弈小象持续学习三年时间就可以了。
中国教育在线总编辑、国家教育考试指导委员会专家组成员陈志文告诉记者，《2023年普通高等学校运动训练、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招生管理办法》的通知，是属于高校特殊类型考试招生，跟弈小象宣传的高考加分是两回事。
“我们叫特殊类招生，从来不是按文化课分数走的，比如我们的世界冠军、奥运会冠军到某个大学上大学实际也是这种方式破格了。很多市场营销错位嫁接一些根本不属于这条线上的政策。负责任地讲，至少高考，无论什么棋，都没有加分。最近10年我们的高考招生考试改革上，其中一个重点工作就是减少加分，压缩加分。”陈志文说。
就算是高校特殊类型考试招生，记者翻看了2023年所有的运动训练专业招生院校和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招生院校，也没有找到弈小象所宣称的清华、北大和南开大学等高校。
记者联系南开大学，学校相关工作人员反馈称：南开大学现在没有棋类运动员等级高考加分政策，更没有了解到弈小象四处宣传的所谓南开培训基地的情况。
上岗要求：南开基地学习半年
但弈小象方面却在多个场合大力宣传其和南开大学联合培养专项人才，开办培训基地。
主播1：我跟大家反复强调，弈小象是南开大学和兰宇老师做的一个校企联合培养专项人才的项目，所以它的晋升通道是有保证的。
主播2：我们的老师，无论是核心的教研培训，还是真正上岗的老师，都有国家教练员资质，同时我们有一个（南开）培训基地。
学生家长朱先生说，弈小象的直播中主播会不断强调，自家所有老师上岗前统一由南开基地培训半年，很多家长都很信任南开大学，因为这个才买了课。“我们看直播的时候，其实它最吸引我们的就是，他们说所有的老师都是从南开大学培训出来的，他们公司也是南开大学的，包括直播间他们的创始人介绍自己也是南开的，所以觉得特别靠谱。”
但在上课过程中，家长们逐渐发现老师的授课并不像弈小象对外宣称的那样能提高学生棋艺。朱先生说：“孩子感觉没有提升，（老师）没有讲什么内容，最近一次让课上下棋，上直播课然后下棋。我感觉老师应该不会太多围棋，蛮模棱两可的样子。”
赵女士（化名）的孩子也在弈小象学习围棋，因为觉得老师水平实在不行，反反复复跟弈小象反映了多次，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赵女士说：“我们就一直停课，要给我们换老师。上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那个老师并不好，我就让孩子硬着头皮上了，每次上课也都是玩。”
针对家长们质疑的培训机构师资问题，一位从事校外棋类培训的业内人士李先生（化名）坦言，如果某培训机构说自家师资全都是段位以上，并且还经过专业培训，那是不现实的。“围棋现在的从业人数不是特别多，像业余三四段的老师本身就不是很多。如果这些业余三四段的老师想要全职加入一个机构，经过一系列的培训，目前据我了解在行业内其实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在业内人士李先生看来，线上培训平台对于自己的师资有夸大的情况，确实也是比较常见的。他说：“因为现在确实没有一个官方严格的考核机构，所以说目前师资确实也是一个行业的普遍问题，老师不一定有真正的围棋水平，在给孩子进行教学的过程当中，很容易把孩子引入一个误区。行业里面启蒙学习，其实对于很多家长来说，他们是辨识不了老师的能力的。”
今年3月13日，教育部、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针对校外培训的提示，提醒学生家长在支付培训费用时，不要支付超过3个月或60个课时的费用；非学科类培训一次支付不超过5000元限额的费用，避免退费纠纷和“卷钱跑路”的风险。同时，要警惕以“充值赠送”等方式诱导超时段、超限额收费。
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弈小象在直播间里，引导用户购买大课时包，同时还提供分期付款的业务。
“想学8个月拍1份，想学16个月拍2份，想学2年拍3份。南开大学投资的弈小象大家放心，资金方面安全大家一定要放心。”
“72节课时的课就在2号链接点开去抢购，目前仍然有少量的三期免息的名额，先选一个棋类，选好棋类以后下面有一个三期免息看到了吗？”
学生家长朱先生告诉记者，自己给孩子线上报名后，弈小象的工作人员就马上联系他购买长期的大额课时包。“我们报完名添加我好友的，他应该是老师，给我打的语音说的这些事情，说现在有这样的活动，能把之前的课程退了，之前更贵一些，现在可以买这个，然后让我们付了一万一左右的钱，等于又买了180节课。”
售卖过万的课包
学生家长赵女士当初就是觉得弈小象预付费过高，担心出问题，和朋友俩人拼着花八千多买的课，但现在想退费也陷入了僵局。
“因为跑路的挺多，我就怕他们也跑路，想退费，当时是8244元。我是上了33节了，算下来之后剩40节课，他只能退给我844块钱，我肯定不能退。”赵女士说。
售卖过万的课包
从事校外培训的业内人士郭先生（化名）告诉记者，很多中小型培训机构都没有遵守相关规定，超额收费不是个例。“很多中小机构都不给退费，或者说有各种霸王条款，比如你交进去的是一万块钱，退出来的时候可能才上几节课，就只能给你退两三千。这几年很多机构都是用很低的单课课时费忽悠你，一下报几百节课，那不就两三万了吗？”
支付超过5000元
业内人士李先生说，虽然国家已经三令五申一次支付不超过5000元，但是有些机构卖的招新课程仅仅是表面合规。“在续报课程的时候，就会续报上万元的课程，这种是绝对违规的。提醒一下家长，擦亮眼睛，即使是续报，即使你对这个机构有了一些认知，也不要轻易报5000元以上的课程，避免出现损失。”
虚假宣传、违规收费、退费难、师资混乱，面对当下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的乱象，该如何破局？明天《中国之声，一线调研》，我们和您一起继续探讨。（应受访者要求，部分音响作了技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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