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未来访谈 | 赵东升：面对会计未来 要心动并这样行动
编者按：上海国家会计学院的口号是“会计未来”，学院面向、探索、打造并融入会计未来。为了解在会计教育、会计实务和会计行业管理中的实践总结、观察思考和展望准备，并研究会计未来的内涵与路径，我们开展了系列的访谈。本文为在2022年5月26日我们对太古可口可乐中国区财务总经理赵东升访谈的精要摘录，经本人同意予以公开分享，这些个人看法供大家思考“会计未来”借鉴参考，并希望引发有关“会计未来”的更多讨论。他的部分精彩观点也将用短视频的形式，通过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在视频号、抖音、微博等视频平台开设的账号进行分享。
如下为访谈摘录，采用口述的方式。
赵东升 太古可口可乐中国区财务总经理
我毕业于江西财经大学，在工作两年多后一个偶然机会进入了可口可乐的体系，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从最基层的一个会计到一个省级装瓶公司的财务总监，我用了六年的时间；而从一个省级的可口可乐装瓶公司的财务总监做到全国的CFO岗位，我用了14年多的时间。我目前是太古可口可乐中国区财务总经理。
1会计工作的实践、创新与经验
1、我们财务提供三样价值
第一是提供有价值的财务信息，第二是提供专业的财务服务，第三是提供受股东委托的财务监督。一般的企业可能没我们这么细，比方说管理会计做的是预算、预测分析，包括投资分析、新产品的分析等，我们每年几十亿的市场费用的管理是非常复杂的，需要有专人去做。运作财务我们叫商业财务，配合市场销售的BP，融入业务一起共同价值创造，负责从订单到现金全流程的系统建设、数字化的创新等。风险管理的重点是两大领域，第一个是保险，动态化风险的管理和规避，第二大块是法律事务，包括风险的防控、合同的审核，包括一些官司的处理等。我们有一批专业的律师团队，内部审计团队有五十多个人，在总部层面有一个审计总监向我汇报。
在公司内部我着力推动财务RPA的项目建设，工业化的大型的账务、报表内容RPA在五年前就完成了布局，现在在做的是小型的轻型的RPA，解决的是一些个性化报表，比方说市场销售、供应链、物流等各种日常当中一些分析的报表。这时候财务做的是绩效的驱动者和价值的整合者。我们希望通过RPA到2025年可以做到60%的业务流程自动化，把生产力解放出来。把我的工作都交给机器人了，那是不是会计职业就没有了？不会的，这是误解。简单的工作交给电脑系统并实现自动化后，管理层的需求膨胀得非常厉害，需要人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情报比较分析等。包括AI、RPA在内的数字化发展，会让很多人觉得对前途有一点畏惧，但事实上管理层对一些专业化的财务分析建议，对政策的建议献言献策，对可行性的一些建议，对有质量的一些分析决策的辅助信息，还是有很大需求的。
2、过去三到五年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同一团队，同一愿景，同一声音
我在刚接手团队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我有很多的想法和愿望，但我把它传达出去的时候容易变形。我到基层了解情况，说我谈了个什么事儿，现在你们做得怎么样？得出的答案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说我知道我听说过，有的人说我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有的人说我们知道我们正在做，还有的人说你讲的东西我们把它挂在墙上了，我们开过一次启动会就结束了。我还发现，因为财务总监经常有轮岗，要跟着新财务总监的思想观念变化，让我们的财务员工感觉也很折腾。
怎么把我们的声音传递下去是一个大组织面临的一个很大的挑战，我想到的是我们财务团队首先要有一个目标。我跟我们财务总监们一起共创了一个中国区的财务愿景，经过大概半年时间反复地开会，头脑风暴，互相地讨论和争论，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成为一支高效、快乐、值得信赖的专业化财务团队”。这就很清晰地描述了我们财务愿景，财务团队的方向。愿景最首要的是定位“一个专业化的财务团队”；其次是我认为很重要的几个关键字——我们要高效，不能给人感觉像老爷一样低效的；财务本身工作内容比较枯燥，所以我们需要快乐一点；特别重要的是无论是在国企、外企还是民企，财务需要被老板被管理层被合作伙伴信赖，没有这些东西的话财务的信用就没有用。我们还做了财务领导力愿景的五大支柱，“精专业”、“融业务”、“驱绩效”、“求创新”、“避风险”，他们是递进关系，并且具体分解设定了 KPI 指标，让财务同事以管理会计的视角进行聚焦，围绕业务目标的达成来做功课。
3、推动人才多样化能力建设
推动人才多样化能力建设也让我非常有成就感。我们员工的工作强度是一般企业会计的至少两倍，工作非常辛苦，要操作很多软件，要做很多分析，也要做很多的支持，这会让他学到很多东西，离开公司到外面工资一般都能提高50%到100%。现在在一个企业待很久的人很少。我一直在认真思考，如何让企业留住这些人才，留下的人才如何保证他的竞争力和专业性、职业能力。最近三年我们引进了二十多名财务管培生，海归和硕士以上占 80%，为我们的人才补充了新鲜的血液；我要对人才的多样化做一些贡献，推动财务团队的变革，来适应未来的发展趋势。
今年3月14日我们在合肥成立了一个叫太古可口可乐乐启院·财菁分院的组织，这也是国内首家外资企业成立的专业化的企业内部大学。财菁分院下面设立两大类型的培训班，一个叫财务职业能力提升班，一个叫财务人才发展班。通过内部和外部的资源对不同的人才进行不同梯次的、全面的能力提升。我们制定了完整的人才职业发展路径，包括管理和专业两个路径以及岗位潜力(经理、主任、员工)机制。我们在内部创办了两份刊物叫《财天地》《财务简报》，让内部的一些基层的人员在上面发表他的见解，分享在业务当中一些好的实践，总结他们的经验，给他们一个展示的舞台，所有的人都可以通过平台得到一些分享机会；每年要做评选优秀的工作鼓励先进。
我发现一个问题：很多在工作上表现很优秀的员工，却考不出来高质量的专业证书，可能是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他没有时间去学习。没有会计证书不会影响员工的升迁，只要工作能力和专业态度足够好就可以了。我是想培养他们可持续的学习能力，考证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因为有完整的知识体系。如果我的团队有内外部人才流动，证书也是一个学习能力的证明，可以提升个人的竞争力带来更多的转型发展机会。考出一个证，除了公司报销费用之外，还有机会涨工资，或一些补贴，申请考试我们还给三天假期。最近三年，我们整个会计队伍拿到中高级会计职称和CPA的百分比从37%提高到了50%，效果明显。
4、财务办公桌前移
在业务职能转变方面，我提倡是办公桌前移，不要把你的工作放在大后方，要让我们的财务看得到炮火听得到炮火，甚至参与炮火，在阵地上了解我们前线究竟需要什么。所以我们成立了专业的财务BP团队，走进业务，促进业务与财务的双向融合，推动业务的发展。在数字化的发展方面，我们制定了数字化的愿景和数字化的路线图，在提高企业竞争力，辅助公司达成公司战略上，财务提供了更多的支持。比方说我们借助数字化工具的一些应用做打通上下游的全价值链分析，我们的原材料成本分析可以做到供应商的供应商，知道供应商的成本价格组成；对一些战略供应商伙伴，我们要共同管理它的上游原材料，对于下游来说我们要知道客户的利润空间，跟它做一些利润分享。
我们利用财务的数据化优势提供业务的发展机会，比方说我们的价格跟竞争对手比较，跟我们自身的不同的省级公司的价格比较，哪些地方要提价，哪些地方要做一些调整进行促销等，供管理层来参考。现在我们把价格管理的守门员职责赋予财务人员，以前都是由市场销售来定价，价格容易出现大幅波动。现在财务做价格的守门员让利润有更大的保障，同时也不失灵活性，财务对一些品类的发展和不同渠道的价值链分析也做了很多的探索，可以帮助管理层调整一些销售策略；在供应链管理方面我们也有很多的服务输出，比方说深度地参与新产品上市，采购当中大宗原材料采购的对冲、比价、招投标等，在财务分析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
2会计工作的观察与思考
1、财务的基本职能是绩效驱动和保驾护航
我认为财务的基本职能是绩效驱动和保驾护航两个维度。财务不再是价值创造的旁观者、不只是信息的记录者、监督者，而是变成一个价值共创的合作者；在保驾护航方面，我们要在一个好的治理环境下提供对内部控制的维护，我们所有的业务要在合法合规的情况下做，这是规避风险的能力。在所有的业务部门当中，财务在企业里面是规避风险的主负责人，CFO是内部控制环境的领导人，他要对内部控制权有承诺。从这两个维度来看，未来科技再怎么发展，会计的职业还是有未来的。
不同企业发展的进度是各不相同的，“大智移云物区”发展趋势我们谈得很多，头部的企业才有能力和精力以及意愿去发展这些东西，思想比较超前有实力的企业才会去做这些事情。在企业的数字化实践当中，内部不同层面的人看法不一样，推行的时候要统一思想，实际工作中大家对数字化还是有一些触动的。我们企业是比较负责任的，通过内部培训让他们达到目标，但是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有一些基础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效率和效果跟我的期望还有差距。我们1100多人的队伍当中，有一部分在招聘的时候可选的余地比较少，员工基础比较薄弱，学习能力也相对稍微弱一些。
对于数据的分析不要停留到表面上，要深挖。比方说我们看到一个数据要问为什么跟去年同期不一样，为什么跟预算不一样，要洞察数据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业务上面有什么变化。如果财务不能做到层层分解往下去追问的话，所有的答案和分析的结果都是非常苍白的，跟我们的业务没有建立真正的深刻的联系，不知道前端发生了什么。财务人员要深入到基层一线，深入到客户处去了解他们生意，到市场上去看看，我们究竟可以提五毛钱还是一毛钱，或者说根本就提不了价。这样你提的建议才是有价值的。能够深究进去与业务紧密联系的人才比较少，这也是我们发展面临的一个困难。
2、财务要危机感长存
我经常跟部门的同事强调一个危机感，我们有很多系统可以做到更加容易地提取数据、整合数据、分析数据，业务部门也可以进行分析。我们前端的市场部门、供应链部门都有自己的文员也在做分析，如果他们可以把报表当中的因果关系和一些趋势变化分析出来，事实上对财务是构成了一个挑战。如果财务不能提高价值，不能提供更深刻的洞见，那么很容易失去工作，一部分被系统和RPA取代，一部分是被业务伙伴取代，那时候财务怎么做？这是一个比较深刻的话题。我是希望财务提供更加专业的财务支持和服务、有更加深刻的洞见。
对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会计人员来说，提升能力有几个方面，第一是数据化的分析能力，第二是数字化的运用能力，第三是跟业务的融合能力，第四是风险管控能力。要做一个平衡型的财务人员，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到工作平衡，各项业务可以掌握，可以管理好风险，能思考得比较全面。你不能只谈会计，你要跟业务结合在一起才有意义，所以这要求会计人不但要具备专业知识，沟通理解和协同的能力也都非常重要，要把你的意见表达出来让人接受，这是后续教育要具备的一个作用。在工作当中每天发生的是完全不同的实践，比方说一个新产品上市，财务在当中起什么角色？比方说我们在建一个新的工厂时，你学的知识怎么运用到工厂建设当中？专业知识都是要跟业务结合在一起的。如果我们业务谈业务，会计谈会计的话，工作当中会有很多的互相不理解和矛盾。
3、共享服务是一个双刃剑在我们的财务领域里面，影响会计人员的十大信息技术，过去十年里面我们好多都已经应用了，只是做的深浅程度不同。在快消品行业我们的信息化是一个标杆，建设规模水平至少领先同行业五年。比方说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合同全生命周期管理平台，这是我们自己开创的，从一开始简单的合同归档，后来进行电子审批流，再到电子公章，我们现在已经推到前端，一步步推进我们两百万家客户使用。
我发现共享服务是一个双刃剑，我们财务共享服务中心建得很大，现在又开始想做全球的共享服务。我认为需要把握好一个度，比方说共享服务适合做报表做成本，如果企业的规模很大，下属企业的员工本来就很多的情况下，做费用可能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有时，甚至会得不偿失。我建议小型的公司不要去做共享服务，因为做的话要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成本投入，远比省几个岗位要困难。共享服务是大工业时代的中央化思维，在当前的新时代下，去中央化的思维正方兴未艾。因此，要客观地看待财务共享服务，结合自身企业实际情况选择做与不做，以及做到什么程度。
3对未来会计发展的畅想
1、迎接会计数字化
大概四五年前，德勤推出财务机器人概念对我们整个会计领域是有很大的一个冲击，引发了好多人的思考，未来会计职业还有没有？财务人员要不要转型？有很多CFO在考虑如何把比 CEO少的一横补上去。我认为这两种言论看一个过于悲观，一个比较乐观。我认为职业发展的进程当中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为企业的发展贡献力量，拓展职责和范围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而不是说一定要追求某个职位。财务就是一个职业，在企业管理众多职能当中的一个角色，决定着承担记录、账务处理、协助提供信息的基本职能。不管环境如何发展会计从来不会缺席，只是会计基本的职能更多转向预测、分析等。
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会计未来，我觉得是“充分利用数字化工具和技术进行数据挖掘和治理，围绕企业战略引领数智行动为核心的管理会计系统”，其中“会计数字化”一定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个词。第一，数字化是不可阻挡的趋势。第二，技术会多样化，但这只是个工具。你要做的主要是数据的挖掘、清理、整理，我们每个月可能会产生五十万条信息，从这么多信息里面怎么把这些有效的数据整理出来，变成我们想得到的信息才有价值。
从我个人体会来说，三到五年内整个大的数字化的驱动可能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力量。第一新冠肺炎疫情事实上加大了数字化进程。在封控期间我的线上会议明显比过去高很多，现在发现会议效率非常高，大家坐下来同步行动一起讨论形成结论。第二在VUCA时代，数字化会成为企业的刚需，未来对数字化的会计的需求一定是非常大的，要求实时、精准、多维度。我们现在的一些会计信息、会计报表可以网上自己去点，也不用发邮件或打印出来签个字，全部网上流程完成。很多会计工作在移动端，效率非常高。我们的报表可以放在网上，通过网站上去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得非常清晰。我们企业微信平台上面很多智能应用，让我们工作更加移动化、高效化。这就是信息化带来我们的一些红利。
2、面对会计未来，既要心动也要行动
影响会计未来的因素我觉得有两个。一个是智能的技术，比如物联网、大数据，我们有那么多的数据怎么办？有时数据变成了一个负担，甚至是变成了垃圾。我每天几百封邮件几十张报表，如何在当中筛选出最有价值的信息给我，这是我很期待的。数据一定要为我们的策略服务，而我们的策略是在变化当中的，会计信息如何跟上也是面临的挑战。在智能技术中，我认为数据中台非常重要，我们现在有切肤之痛，我们把不同数据整合在一起产生整合的资源，数字化到了一定的程度需要考虑信息安全问题了，所以我们要把这些相关联的信息抽取出来，清洗出来后放在一个经过安全防范的共享平台，可以通过不同模块的整合，大家根据自己的需求安全地使用。第二个是，未来管理会计将变成我们更加核心的职能，如何管理不确定性是我们未来管理会计发展的一个趋势。只要会计管理不确定性的能力还在，那就不用担心会计的职业会消失。
面向未来，会计人既要心动也要行动，第一要改变思维，第二要学习和成长以跟上时代步伐，第三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我们鼓励的是70-20-10原则。讲的是学习成长和能力提升，70%是来自于有挑战性的真实工作任务，20%来自于与他人的合作与观察，10%来自于正式或虚拟的课堂培训。除了培养数据分析能力以外，沟通能力很重要，这包括书面的、口头的、PPT展示的等。销售人员展示的PPT消费者很喜欢，客户很喜欢，听众也很喜欢，听起来都很激动。我们的财务语言为什么不可以转化成可视化、生动化，呈现多样化，展示我们的财务的成果和要求。当财务的数据变成了一些生动符号和一些图片的时候，它远远超过只是放在一个表格里面的价值和意义。因为大家的信息接收系统已经发生了改变，所以口才和PPT的能力展示非常的重要。
（供稿人：上海国家会计学院会计信息调查中心 整理人：吕晓雷、尹成彦 。本文的分享人赵东升也是我院首席财务官高级研修班的主讲人之一，该研修班正在招生，欲知详情请点击“CFO，创新驱动绩效”。）